我奉命开着一辆货车,出没在指定的省道上,同卧底接头。一路开了约摸半个钟头,后视镜内终于出现了一辆灰色的奔驰,我随即猛灌一口白酒,故意把车开得七歪八扭,在奔驰想要超车之际,我猛打方向,从侧面挤了过去,硬生生地截停了它。
“我操!你有病是吧?会不会开车啊?!”
奔驰车上叫骂着下来了三个人,杀气腾腾地跑了过来,拉开货车车门,拽了我就要打。我也是一点没怂,操起车里的一根甩棍,冲下去就要搏命。
“行了,别跟他折腾了。捍哥不是急着要办宴会么,我们得早点过去替他张罗。”
奔驰的副驾车窗降了下来,里面坐着一戴着墨镜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健硕、皮肤黝黑,痞气中又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沧桑。
三个打手听了他的话,准备要走,我却不干了,拿棍子指了他便骂:“别缩啊你!有种下车,咱们干一架试试!仗着人多,就当老子怕你们是不是?”
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打手一听这话,个个怒不可遏,又回过了头,三个人围了我就是一顿拳脚。末了,还有人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你别他妈找死啊!赶紧滚!”
“我去你大爷的!”
眼见他们大摇大摆地上了车,我捡起地下的甩棍,“哐”一下砸在了奔驰的挡风玻璃上,当即脆出了一圈蜘蛛网。
第89章 与子同袍 36
“我操!鸣冉!这小子欠练,不剥了他的皮不行啊!”
“这玻璃给砸成这样,车还怎么开啊?捍哥可等不了人!要不就把这小子给做了,直接开他的车走。”
奔驰里的人个个气炸了,副驾上的男人终于下了车,他踱步到我面前,神情极其不耐烦,忽地抽出一把枪来,朝向我:“年纪轻轻的,别喝了点酒就做事不冷静。”
“哟!您这是哪儿借来的枪呀,打得响吗?”
我两步上前,一把扣住他持枪的手腕,手指顺着枪背一路摁了过去。这个动作,我在市特训练过无数遍,可以在两秒内卸掉枪身,放空弹夹。但眼下,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握着那人持枪的手,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中央,挑衅道:“开枪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你们知道我这一车东西是送去哪儿的么?刘捍的山庄!我可告诉你们了,我跟那儿的弟兄都特别熟,你们得罪得起么?”
“呵,那你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有眼不识泰山了。”面前那人一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去山庄办个事,路上还得脏一次手,真他妈晦气!”随后,他的食指微微弯曲,好似下一瞬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他快要开枪的前一刻,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驶出了一辆警车。
墨镜男子咒骂一句,当即就把枪甩手扔下了盘山公路。我趁机照着他的小腹给了一拳,伸腿朝其下盘一扫,直接把人撩翻在地,冲脸又狠揍了几下。打手们见状,纷纷跃下车来,才刚把我拉扯开,后方的警车就已经开到了面前。
我奋力挣脱了那伙人,上前拉住一个巡警:“警察同志!这几个家伙仗着人多打我!他们还有枪,刚给扔到山底下去了!”
巡逻的两个民警闻到我身上的酒气,又瞅了瞅肇事现场,都是一脸怀疑。
背后的墨镜男子开了腔:“警官,就我们这车、这行头,有必要跟一开货车的过意不去吗?这小子自己酒驾不说,撞了我们的车,还恶人先告状!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人给拘留了。”
巡警拿出了酒精测试仪,让我吹气,我推拖着不肯配合,遭警告说要是不吹就必须暂扣车辆,把人拉去所里验血。
边上那四个幸灾乐祸地看了会戏,准备上车走人。
巡警又叫住他们,说是两方相比,我身上的伤势明显更重,不管谁先动的手,把人打成这样总是不对。要求他们四个也上所里做份笔录,讲清前因后果。
“鸣冉,这可怎么办?咱们可耽搁不起,山庄那头还等着呢!”一个打手小声提醒。
“别生事,打电话给捍哥,就说我们路上出了点意外,得先和警察去一趟派出所,请他派人疏通一下。”墨镜男子回了一句。
一听要去派出所,我顿时也不折腾了,忙说自己这一车的货物还赶着要送,没功夫同他们纠缠,要不私了得了。两个巡警谁都没肯放,命令我和那帮人先把车停去路肩,随后,他们又调来了一部警车,一次性把人全拉去了派出所。
到了所里,我一下车就冲着那些个家伙叫骂:“操!老子今天倒了什么霉?碰上你们几个扫帚星!耽误了我给刘捍山庄送货,你们担待得起吗?”
“吵什么吵?在外头还没吵够呢?”一名巡警喝了一声,把我和另外四个人挨个儿送进了五间审讯室。
我所处的审讯室和隔壁那间可以互通,相邻的一面墙上嵌着一道被锁住的木门。一名警察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冲我喝道:“赶紧的,抽血!”
他放下针管的同时,又递了一把钥匙到我手里,我冲他略一点头,那人便退了出去。我用那把钥匙打开了被锁住的木门,隔壁关的正是那个戴墨镜的男子。
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笃定地坐在审讯椅上,见我来了,微笑道:“哥们,你刚那两下子有点安总的影子啊?市特的吧?”
我闻言一怔:“我是安总手下的支队长。”
“哦?几支队啊?”
“市特一支队队长,孟然。”
“一支队啊!那咱们可就有缘了,那支队伍原本是在我手上带的啊。”男子站了起来,向我友好地伸出手:“83号特别行动科科长,宋朗。兴会啊,孟队。”
早在了解卧底背景时,我就得知这次要接头的卧底宋朗原是安澜麾下的得力干将,中途却被齐锋挖了墙角,送往了刘氏集团,潜伏去了刘捍身边,并成功成为了他的心腹之一。
我同宋朗握了握手:“你好,宋科。我看……我还是叫你萧鸣冉吧,省得嘴快暴露了。”
宋朗笑笑,抽出两支烟,抛来了一支:“安总他还好吗?跟政委合好了没有?”
我没料到宋朗竟会问起这一茬儿:“就这老黄历还有人翻呢?他俩早翻篇了啊,政委现在都跟别人在一块儿了。”
“我去!”宋朗感慨道,“哪个孙子这么有能耐啊,能让政委彻底放下了安总?改天等刘捍服了法,任务结束,我一回黄江就去给他揍破相了,看齐锐还喜不喜欢他!”
我听得差点没当场亮身份,心说:你就算打死我,齐锐他还是喜欢我!
“唉。安总那个人吧,看着挺凶巴巴的,其实他特别痴情,这辈子好像除了齐锐,心里就容不下别人!”宋朗猛抽了一口烟,“不过,你别说,就政委那长相、那气质、那对人的温和劲儿,我要是个弯的,我也得迷他!”
我跟着笑了起来:“哟!冉哥你一个直男还懂这个呢?”
“直男也有审美,行不行?”宋朗调笑,“孟队啊,你有什么把柄落在锋爷那老狐狸手里了?怎么就把你派过来了?他这人我再清楚不过,要用一个人以前,得先牢牢捏住这个人的软肋,保证你这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还攥在他手里,时时刻刻为他所用。”
我抽了一口烟,反问他:“你呢?我也就过来收个网,可比不了你。你都潜伏这么些年了,看样子,在锋爷手里的软肋可比我多啊。”
“我?”宋朗自嘲道,“我不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吗?”
“哪个女人啊?”
“嘿!这位同志,你现也算半个卧底,卧底守则第一条,不关你的事就别八卦,知道多了没啥好处。”
“你们这守则用词还挺随意的啊。”我揶揄道。
审讯室的墙缝里绽放着一朵小白花,宋朗走去,摘了下来,转身又对我道:“我这样的人跟你不一样,你是行走在阳光底下的警察,你代表看得见的正义,但我和我的队友走的是无间道,只能隐形在黑暗里。不过,再恶劣的环境都能开出富有生命力的花儿,同样向往阳光,同样也很顽强。”
宋朗说着,把那朵无名小花儿收进了烟盒,小心地放回了口袋里。随后,他开始向我讲述本次行动的诸多细节。
三天之后,刘捍将会在他的山庄里办一场私人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