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说的“只是一世的孽债也就罢了,偏我两次都遇着他。爱得那样刻苦铭心,最后又竟都得不到个结果。如何又不去恨呢?后面虽是渐渐又想开了,但还是想着,至少得见着他最后一面的”。
那,第一世又怎么个刻骨铭心了?要说等,还不如等她那个未知姓名的未婚夫等的时间长;要说爱,一个将要进京赶考的书生,还带了了书童,不正经赶路,难道还要跟她谈个一年半载的恋爱巩固了感情才走?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又作何解释呢?
米粉并不相信。
所以当她叫她“李青”时,她就知道了,执念更深的不是做左青山的时候。
此时的李青在正午的阳光下不敢过来,只敢在屋子里狂躁的捶打墙壁、地面。
米粉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要快点结束这件事。比起陈燃,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老太婆的想法和她会怎么样——能达到目的不就行了?
“张生怎么了?”
米粉站在太阳底下有恃无恐的问。
谁知李青的戾气听到“张生”二字,倒是收敛了许多,由捶胸顿足的愤怒变成了跪在地上疯狂的干嚎。
“李青?”
过了会儿,“张生?”
接着又喊过几次两人的名字,李青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干嚎里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人老了,本也流不出什么泪。现下因要完结夙愿,就给了她一个短暂的人身,只有在她控制不住自己发狂的时候才会显出女鬼的模样来。
因为正午的日头大,“李青”也被压制了很多,只是稍微恢复了些米粉初见她的模样。
恢复了年轻时的样子,又能泪如泉涌了。米粉看她哭得眼泪鼻涕混做了一起,哭得面目扭曲,不由得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感叹:看来美人也并不是连哭都极美的。
看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哭得不能自己,眼泪跟喷泉一样源源不断,面上的悲戚之色也只有米粉这种人才会狠得下心肠不去怜悯。
因为她接着问:“你告诉我,张生为什么走了,我就帮你把她找回来。”
李青听到这话,哭声瞬间止住,抬起一张满是泪痕交替的脸,无助的张开口,却因为巨大的悲伤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就这么张嘴动了良久,看得米粉都觉得自己残忍了,开始犹豫要不要循序渐进的时候,她说:“你……找不到了……”
米粉心中一惊,莫不是死在了李青前头?
正想再问问,李青盯着她的双眼开始冒血,像眼泪一样一滴一滴的掉落。一头青丝开始发白,她的脸也开始变了,面上尽是些青紫色的肿块,眼睛也肿起好大一块,活像被谁狠揍一顿——是了,她现在是左青山的模样,而左青山死前是被人流给挤踏过了的。
眼看着事情又将要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吓得米粉尖叫道:“等!等等等等等!下!”
但李青的悲痛哀哭之声越来越厉害,她所在的小屋也开始瞬间变成真正的小黑屋,吓得米粉心脏紧缩。
然后老板又来了。
他凭空而出的瞬间让米粉心里好是感激,决心下一份任务前觉不会再说他一句坏话。
老板的大长袖子往李青身上一兜,一道白光就随着袖子往李青身上罩去,把她一下子就变没了。
李青消失过后,老板冷下脸来盯着米粉。
米粉心里发虚,不由得双手举过头顶,斟酌着用词告诉他:“其实……或许,她还有秘密没有告诉咱们。”老板没有说话,米粉又赶紧补充:“不是,我可没严刑逼供!您可看见了,对她我可是毫无还手之力!”
过了好久,米粉手都举酸了又不敢放下来,老板才咬牙切齿的赏了她几个字:“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米粉说:“是她隐瞒在先!”
这件事本应该早就结束,但因为李青许多事情都没有说出实情,就可能会导致这个任务的完成期限要往后延许多。
据说“福泽”是个专替人满足执念的办公部门,从古至今因为执念尚且不肯投胎的人还排着队,为了提高效率,就设有任务完成时间。
任务的完成时间按照难度来定。当初老板给她这个任务的时候,说的是体谅她是个新人,挑的目前最简单的给她。
最简单这条里,可并不包括这人他妈的记住了两世的纠缠,还具有化成厉鬼的潜质!
所以论理来,米粉有错,但老板也有判断失误的错。
所以米粉觉得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不然怎么能套出话,得到她真正没有放下的执念?不然还怎么完成任务?不然,她!要!怎!么!回!家!
但老板似乎并不这么想,他脸冷得能掉下冰渣子:“你还有理了?”
米粉瞬间又装怂,规规矩矩的一边双手合十鞠躬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
老板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张薄纸,扔到米粉面前,留下句:“后日到福泽领人。
就又走了。
米粉蹲下身捡起那张薄纸,粗略翻了两页,看到里面讲的都是以一个叫“李青”的人展开的故事。
第 9 章
没有等到后天,第二天米粉就去福泽接人去了。
办公室只有老板一个,他看到米粉回来,脸一下就冷下来,问她:“这会儿回来干什么?”
米粉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臭脸,厚着脸皮讨好的笑着说:“我已经原谅李青了,是来接她走的。”
老板冷哼一声:“你原谅她?你原谅她什么?”
米粉说:“她差点儿变成厉鬼要伤害我了,不就是我该原谅她吗?”
老板说:“那她又是怎么才要化成厉鬼的?”
米粉说:“她要化成女鬼确实是有我的错。但要不要不是她故意隐瞒真相,我会为了撬开她的嘴故意说一些伤害人的话吗?”
“你倒还委屈了?”
老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但米粉怎么就不能委屈了?她已经够孙子了,这个狗东西还得寸进尺,当她没脾气?
“我怎么不能委屈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我要是被她杀了我还有命吗?!还是说超过期限了你还能让我回去?!”
老板大概是被米粉突然的爆发给吓到了,但还是那么冷着个脸看她。
米粉说完了但老板却没有回答,这让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过后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她就又梗着脖子问他:“是不是你故意想让我留下来啊!”
谁知道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撑大了眼睛瞪她:“胡说八道!”然后迅速起身,“跟我来。”
米粉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里的一间暗房。
“小心着点儿,不该碰的别动。不要到时候在我这儿受了什么伤又赖着我说我不要你走。”
米粉在他身后跟着暗暗吐舌头。
这件暗房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墙上燃着一排绿幽幽的烛火,只隐约瞧得见脚下凹凸不平的路。
走了一段,视野忽然一下子就宽阔起来,是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的另一端隐约还透着一点白光。老板继续带着米粉往前走。
但这白光看着近,走过去着实需要花费一些精力。地面崎岖不平高高低低的,又有大小不一的乱石,走起来要小心不要被绊倒,走的就慢了很多了。
过了会儿,她没忍住担忧,问他:“李青现在是年轻的那个还是老的那个?”
老板正在前面走着,听到她的话像是被她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她:“老的那个你背不起吗?”
米粉被一下子猜中心事,干笑两声:“背是能背得起,但这路这么陡”
老板冷哼一声,没再理她。
走进了那白光,就又是个宽阔的平台。上面是石头盖着,脚下也是山石,米粉跑到边缘去看,发现这是个从山中间露出的一个台面。
这个平台的正中央凹下去了一块,山里的泉水渗出来,成股成股的往下叮叮当当的落下去,隔了几米远都还能感受到泉水的寒意。
而在那小小的一方池子旁,躺着个双目放空的人。
米粉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李青。
她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不是老太太的模样,不然谁背她下去啊。
只是她这副模样,连眼睛也没动。她看着老板,像是怕吓到她,做口型问他: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