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三年不曾见他。正准备让绿意去跟管家说备车时,却见一青衫少年站在院门前,眉眼带笑,神色沉稳,出声喊她:“阿姐。”
阿昱长大了,已经没有几年前的稚气。洛清雨笑着拉过他的手,抚着他的头:“你怎么来的?”
“王爷派人接我来的。”
“谁?!”洛清雨一脸讶然。
“离王爷呀,阿姐。”
洛清雨久久不能从阿昱跟她说的话中回过神。
阿昱说,自那次见面后没几天,离王爷带着他的贴身侍卫萧赤来找他,待他十分和善。说现在赵国不安定,他将阿姐送去墨国,那里安全些。
阿昱说,离王爷告诉他日后就让萧赤来教习阿昱武艺,学些防身之术。
阿昱说,王爷偶尔会来找他,最爱聊她小时候的事。
阿昱说,王爷告诉他姐姐说的话你就安心听着,好好念书。
……
阿昱见洛清雨神色恍惚,不由着急:“阿姐,难道离王爷骗我的,你待在墨国并不开心??”
洛清雨笑着抚了抚他的头,“他不曾骗你,阿姐过得很好,他将你也照料的很好。”
阿昱才放下心来,带着点得意笑道:“阿姐,我现在武艺很好,萧程新都比不过我呢。我耍几招给你看看。”
洛清雨笑着点头,见当初那个孱弱的少年,现如今一柄长剑舞的行云流水。
原来,他是觉得赵国太危险,才将她留在那里……
可他却一句都不曾解释。
阿昱没待几日便要离开,话说的也是掷地有声:“我虽舍不得阿姐,但是课业不能废,王爷说,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有力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我要变得更好,才能保护阿姐。”
听着这句豪言壮语,洛清雨心内百转千回,什么时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孱弱少年,已长大成人?
一袭玄衣的俊朗男子站在那青衫少年身旁,眼神温润,淡淡嘱咐,青衫少年神色肃然,点头应声,时不时转过脸来冲着她眨眨眼睛,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忙抬头看天。
一抹影子很快掠过她的身边,递过一方帕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阿清,你怎么了?”
洛清雨接过帕子,垂眸低语:“多谢。”多谢你替我照顾阿昱,将他教养的如此健壮英朗。
萧陌离轻道:“你我,何须言谢?”
洛清雨抬头看他,剑眉星眸,温润如玉,此时神情却十分认真庄重,她忽觉得鼻子更酸,忙回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却撞见小叶跪在院内哭。见清雨进来,她更是哭的肝肠寸断。
“余二,呜呜呜,余二,我对不起你。”
洛清雨佯装冷漠,坐在那里,冷眼瞧着她哭,这丫头学会背后使坏,定要管教。
小叶见她不动声色,更添了几分委屈,哭着道:“余二,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别人,来跟余二抢王爷,实在忍不住才对你下药的。”
洛清雨挑眉:“哦?你为何会以为我是别人,为何会以为我来抢王爷?”
小叶接着哭道:“就在你入府的前几日,府里来个余二,就住在花苑,后来你来了,我听说王爷对你很好,气不过,呜呜……就来找你麻烦。”
“什么?!”
小叶便一五一十绘声绘色的,将假余二何时入府,及她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了个遍,洛清雨听后心神俱震。
原来她以为的和实际发生的,如此不同。这些事击打的她十分疲惫,她用尽扯出一个笑,拿出绢子给她擦眼泪:“起来吧,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我,但日后万不能做这种事。去做点我喜欢吃的,我便原谅你。”
小叶惊喜的望着她,连连点头,哭着扑到她身上。洛清雨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小叶哭的更大声,这才是余二,喜欢她的拿手菜的余二,心地善良的余二。
若不是她怀着疑问,悄悄央求萧赤大哥,哪里知道现今的清姑娘才是余二呢。
她竟变得如此漂亮,还会说话,真好。
绿意在旁也被打动,这些时日,她才慢慢知道原来她家姑娘经历过这么多曲折悲痛。
和赵国离王的纠缠也是千丝万缕无法厘清,原先她还挺看好墨二皇子和她家姑娘,可现如今,她又有点觉得离王爷对姑娘真可谓是用情至深了。
“姑娘,医馆那边传来消息,说二皇子遭遇重创,太医们束手无策,时钰公主今早已先行回去,留口信说,望您料理完赵国的事,也快些赶回去。”
洛清雨大吃一惊:“太医们束手无策,具体是何病症?”
绿意摇摇头:“并未细说。”
“那你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小叶在旁愣了愣,忙拉着洛清雨的手:“余二,你带我一同去吧,我十分想你,我想待在你身边。”
她在离王府其实也没什么用,这几年都是守着余二的空屋子,现如今人就在眼前,当然要跟着她。
“这……恐怕要问下离王爷。”
“不用问了,她现在是你的人,我明日也同你一起。”
萧陌离自院外缓缓走来,几人皆是一惊,绿意有眼色的拉着小叶出院子,说要帮她收拾收拾东西。
想到自己对他从前所作所为的误会,洛清雨此时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声:“王爷,要喝茶吗?”
“嗯,许久不曾喝槐花茶了。”
洛清雨点头便从里间寻了茶叶,她每年都会做一小罐子槐花茶,今年的还不曾喝。
她曾经为他煮过一次。
萧陌离轻抿一口,半晌方道:“味道很好,也不曾变过。”
洛清雨:“你…”
萧陌离:“你…”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洛清雨先开口:“王爷,谢谢你对阿昱的照拂。”
萧陌离温声道:“你方才已说了。”
洛清雨沉静的望着他:“你那时知道我在墨国却没有来?”
萧陌离如墨玉般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她:“我以为,你在墨国会过得更好,我想等合适的时机,接你回来……”
洛清雨轻笑,拨着浮茶:“何谓合适的时机呢?这些你可想过同我说过半句?”
萧陌离默了默:“阿清,我……”
洛清雨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他,目光清明:“我那日说,我从前待你,全都是演戏,这话是骗人的。
你从那个萧柱手里救下我时,我是很感激你的,当初想治好你的眼睛,也全是真心。
那时你待那个孟清雨很好,我很吃醋,我想把自己送给你,我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让你喜欢我,你便可以为我去报仇,殊不知,也许在那时,我已喜欢上你了。
我身陷蛇口时快要没命时,脑中最后想的也是你。
后来……我们快要成亲,虽说那时我确实想借大婚报仇,可也是存着几分新嫁娘的欢喜的,但你不声不响的退了婚,却没给我任何一句解释。”
说着说着,她竟有些心酸,眼睛起了一层水雾,却仍旧笑着:“离王爷,你觉得你在保护我,于是把我丢在异国他乡三年。”
说着又笑了笑:“两年前,我上山采药,不小心掉下了山崖,挂在一颗树上三天三夜,那时,我就在想,我竟然死在异国他乡…所幸遇见一个柴夫,将我救下。”
对面的人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难抑的颤抖:“我以为,萧青和墨时彦可以护你周全。”
洛清雨饮下最后一口茶,笑着道:“你看,离王爷,你自以为你计划的很周全,可是也有你无法预料的时候不是?你方才说,茶未变,我却不这么认为,你看,这茶是去年在墨国时候晾晒的,上回为你泡茶用的是井水,如今是雪水,上回是用大锅烧的,这回却是用这个小砂壶,又有哪一样是没变的呢?”
说罢为萧陌离添了一盏茶,“离王爷,一盏茶尚是如此,何况人心呢?如今,既然你可以问鼎王位,给赵国百姓一方安宁,也算是为我父亲报了仇。其余的,便放下吧……”
茶杯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清茶漏下了几滴。
萧陌离垂眸:“阿清,那你往后想如何?”
洛清雨沉思了一会儿,笑着道:“我啊,我要在列国都开一间医馆。赚赚银子救救人。”
“那……很好。”
萧陌离放下茶杯,眼睛里的伤痛悲戚已隐退,恢复往常的深不见底,波澜不惊:“阿清,那以后我们可还算得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