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3)

但时颜对晏礼,始终心怀感激。要不是那场“追星式仰慕”,怠惰如她,也不会突然发奋咸鱼翻身。

在她偶尔的想象中,晏礼应该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或是在华尔街叱咤风云,浑身上下一股精英味儿。

一如学生时代那样,光辉夺目。

和昨晚的模样可差太多了。

……

宿醉了一夜,嗓子眼儿都有些冒烟。

时颜把重达十二斤的猫从身上掀下去,起了床,小心翼翼跳到厨房接水喝。

她脑震荡的观察期是结束了,但石膏还得再绑两周,只得请假在家办公。

刚出卧室门,就看到端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出了房间,这会儿蹲在茶几上,浑圆的小爪爪正跃跃欲试地朝水杯里伸。

“端午”是这只蓝白英短的名字,去年她大学毕业,傅月宜非要有仪式感地送点东西,最后就选中了一只猫。

它目前刚满一岁半,胖手胖脚的,长相用赵维运的话来说就是“有点短智”,不过正因此显得特别萌。

而上周,时颜却差一点失去它。

这会儿想到还有些后怕。

她摸了端午一把,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端午歪了歪脑袋,睁着玻璃珠似的眼睛,在人类跟水之间纠结两秒,最后还是“喵嗷”一声,屁颠颠地跟了过来。

时颜挠着它的下巴,顺手打开手机。

最先看见的是容丹发来的二十多条消息——

容丹:「时颜,真的对不起啊」

容丹:「我知道我经常丢三落四的,但那天是真的没想到,不是故意不关窗的」

容丹:「我新租的这个房子,地段不好,晚上特别吵,然后离咱们公司也很远,今天早上没挤上地铁都迟到了,被主管训得好惨」

容丹:「你让我搬回来行吗?」

……

后边还有一堆保证。

但时颜是真的不敢再信了。

她原先出于好心,让找不到房子的容丹住在自己家,没想到带来的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容丹这个人工作能力不错,生活上却马虎得可以。

日常不是忘关灯就是忘关水,有次甚至锅里煮着东西人就出了门,时颜当天感冒在家,睡梦中闻到一股焦糊味还以为是家里失火了。

她有认真跟容丹提过,容丹每次都是一脸歉意加解释,然后下次继续。

大家都是同事,时颜虽然有些困扰,但碍于情面倒也没有直接赶人。

结果就出了事。

容丹搬进来之前,时颜就说过不收她租金,但因为家里养了只猫,窗户是用特质纱窗封掉的,晒完衣服一定要记得把纱窗关上。

其实并不麻烦的一个事。

容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谁知时间一长还是忘了。

那个周六时颜回家,发现端午没有像平时一样出来迎接她,而西边窗子大剌剌地敞开着,心就先凉了半截。

不幸中的万幸是,猫跳出去之后,掉在了楼下的树杈上,大概是被卡着了或是吓到了,动弹不得。

事发突然,时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直接下楼借了邻居的露台,站到边缘使劲伸长手,把猫抱了下来。

计划原本还挺顺利,谁知她回身时脚下突然一滑,直接从三楼坠下,半路经过树丛缓冲,最后摔成了左踝骨骨折加轻微脑震荡。

——这完美的句号就画不上了。

甚至还挨了骨科医生眼神的小飞刀以及隔壁床病友“朋友你好能作死”的钦佩目光。

住院的时候,容丹买了水果和牛奶,一脸歉意地过来探望,“时颜,对不起啊!我太马虎了!那天早晨起晚了忙着出门才忘记关窗户!”

这句话,自同住以来,时颜听了不下几十次。

经过这个事,她也彻底明白,有些人虽然脾气温和,但总是马马虎虎给其他人造成很多麻烦,还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

也没有容忍的必要。

时颜虽然脾气挺好,但并不是包子。

她给了一个礼拜时间,让容丹搬家。

而现在,容丹跑来诉苦,时颜也没动摇半分。

她打字回复:「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考虑和人同住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一起找近一点的房子。」

容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

在家休养这两周,时颜把手上一个贸易翻译项目做了收尾,丝毫没拖延整个组的进度。

等六月初,翻译稿送到审校部,她也拆掉石膏,结束了这次病假。

时颜目前就职的新译公司位于申城CBD写字楼十六层,一路乘电梯上来,她发现不少其他部门同事都频频往这边打量,被发现了又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别处。

她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以为是自己拎了一大袋甜品的缘故。

后来到了办公室,把吃的给大家分完,简单聊了几句,时颜坐下来打开文档,准备查看审校发来的修改意见。

小敏凑过来低语,“颜颜,你坠楼这件事,大家都很关注欸。还好郑萌出差,你和宋俊辰又不在同一个部门,不然哪会跟今天这样风平浪静。”

时颜没想到这事还没完,“我记得我有解释过的呀。”

当时她在轻微昏迷中,事后才得知,她被送往医院的路上,恰逢项目组组长打电话来,赵千霓慌张之下一个嘴瓢,说成了“时颜跳楼”。

好巧不巧,前一天宋俊辰刚在朋友圈秀完女友。

这才衍生出后面那些闲言碎语。

“我信的,但是很多人觉得你是羞于提及嘛,”小敏喝了口她买来的奶茶,“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和大家解释一下?”

时颜往四周看了眼,大家都叼着吃的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敲键盘,一副为老板奉献青春的架势,忙得很。

她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

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只要当事人不去掺和,总会销声匿迹的。

下班后,时颜去了趟中盛大厦。

这幢大厦拥有国内一线知名酒店品牌、奢侈品商场,连负一层超市走的也是高端路线,灯光明亮适宜,播放着轻柔音乐。

“之前都在加班呢,这周末回来看你呀,”时颜一边挑选水果,一边跟傅月宜打电话,“哪有,不信你问赵千霓,还有赵维运,我跟他们也没怎么聚的。”

这是实话,因为她都躺在医院里。

傅月宜哼了声,“你犯天大的事儿,那俩赵都能给你兜着,我能指望他们?”

时颜:“……”

“没有吧,他们一直都是正义的伙伴呢,”时颜正色道,“妈妈,我在超市,就不跟你讲了。”

“哦,那你多买点儿牛奶跟水果,不够问我要啊。你妈妈我呢,虽然离了狗男人,但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时颜好笑道:“知道了。”

她又跟傅月宜聊了两句家常,挂了电话,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奶制品区。

靠墙的一整面冰柜散发着冷气,罗列着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牛奶。

时颜拿起一盒常喝的牌子,忽然听见旁边一个暴躁老哥对着电话发飙:“哪个是‘无乳糖牛奶’?你喝个牛奶屁事咋这么多呢?我不说了吗,满盒子都是鸟文,没翻译我也看不懂啊!”

看他气到快爆|炸似的,时颜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句,“你拿的是半脱脂牛奶,Leche semidesnatada ,然后这个,Leche sin lactosa,是无乳糖牛奶。”

“哎,谢谢啊!”徐潮之一脸感激地转过来,随即面露疑惑,“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时颜看他面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想了会儿,猛的拍手:“对了!酒吧!前几天你在‘焰’摔了一跤,我是扶你的那个,记得吧?”

被这样一提醒,时颜想起来了。

那天她被赵维运怂恿,拄着拐杖去酒吧,然后还差点脸着地。

可太丢人了。

她掐断思绪,“记得的。”

“害,这可不是有缘吗,”徐潮之美得冒泡,“不过妹妹,这个鸟文你都认识呢,是哪国语言啊?”

“西班牙语。”

“你学的这个?”

时颜点点头。

“人才,人才啊!”徐潮之连连赞叹,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徐潮之。”

那道声线响起的同时,时颜也下意识看过去。

果然是晏礼。

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黑色西裤,衬得整个人愈发修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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