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昭昭以后不喜欢他,好不好?”傅时卿调了杯蜂蜜水给她喝下。
她想了一会,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好。”
傅时卿拧了条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就这么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的。”她抱着被子滚到最里面,喃声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我好喜欢好喜欢。”
傅时卿摸了摸她的头,压低了声音,“昭昭这么好,也值得人喜欢。那么希望昭昭好喜欢好喜欢的人也好喜欢好喜欢昭昭,让昭昭得偿所愿,好吗?”
她睡着了,没有回答。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缓缓替她应了声“好”。
他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儿,为着这虚无缥缈的感情,平白伤了心。
山水几程远
宿醉还真不好受!
宋南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下了床,洗漱好后,踱步去阳台。她努力想了想,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房间,难不成自个儿摸黑摸回去的?
阳台上一尘不染,哪有什么酒瓶子!
咦,难不成昨晚还收拾了?
宋南舒慢悠悠地走下楼,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隐约记得是有人把她扶回去的,越想越不对劲,她一拍额头,满脑子都是“完了”的讯息……
果然,楼下客厅沙发上坐了个男人,正翻阅着早报。
他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极了要吃人肉喝人血的男妖精,耐心地,慢条斯理地问她,“醒了?”
宋南舒捂脸,想逃!太危险了!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待宰的羔羊,而他举好屠刀在计算从哪下刀……
她弱弱地应了声,“醒了。”
“头疼?”他的视线移回报纸。
失去了视线的压迫,她松了口气,慢慢地挪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摇了摇头,补了句,“还好。”
傅时卿放下报纸,瞥了她一眼,默了默,沉声道:“坐过来。”
她偷偷瞧了瞧他,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定定地盯着她。她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挪了挪,慢慢地。
傅时卿抬手,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满脸的英勇就义。他气笑了,一把拉过她,她顺势坐在他旁边。
他似笑非笑,喉咙翻滚了下,“怕我打你?”
她没回答,只是缓缓睁开眼睛。
“不是,小姑娘,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你了?”
宋南舒撇了撇嘴,“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行。”他缓缓而笑,眉间冷凝,冷了声,“什么时候都学会抽烟喝酒了,那是你这个年纪可以干的吗!你还未成年呢!……”
他说了好多,而她,只一句“未成年”,就让她渐渐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半晌后,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眉眼垂下:“是哥哥刚刚语气太凶了?”
她摇头:“没。”
他吐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她压抑着,微微哽咽道:“原就是我做错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行!“您”字都出来了!可见是生气了。
傅时卿低头问她,“生气了?”
她垂着头,摇了摇,一言不发。
“你还小,不能抽烟喝酒。”他解释着,又补了句,“长大了也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我没有生气。”宋南舒吸了吸鼻子,偏头看向别处,缓了缓情绪,才重新转回视线。
“你是要离开乌浔了吗?”
他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察觉了。
“我看你最近这么忙,约寞估计在准备毕业答辨的事。”她解释。
他忽而低头,轻笑出声,难怪阿遇那么宝贝这小姑娘。
“是啊。”他点头,“等医院的事处理完了就准备回南芜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我去送你。”
“咦?你不一起?”他以为她也要一并回去。
“我得过几天,有点私事。”她带了几分歉意。
好歹得等爸爸过来与林殊相认,才能走。
傅时卿点了点头。
……
傅时卿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
宋南舒在机场陪他等。
傅时卿瞧着她,小姑娘低垂着小脑袋,怏怏不乐,满满的不舍,他竟也被传染了。
“乖,可不许哭鼻子啊。”他低声说,想抬手摸摸她的头,看着人来人往,终究作罢。
“才没有!”她反驳,上扬了语调。
“又不是见不着了,是吧。”他凑近,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副轻佻浪荡的模样。
“不一样的。”她低了声音,哑了嗓子,似哭不哭。
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以后,再也不能这么黏着他了。他终究会成为别人的人,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就不一样了?走到哪,不也还是你时卿哥?”他好笑,不太理解小女孩儿这种细腻感伤的想法。
她沉默了好久,忽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玉坠子,晶莹剔透的玉面狐狸,塞到他手中。
“都说玉养人,这坠子我戴好多年了,是我最喜欢的物件。你对我这么好,投桃报李,我将我最喜欢的小狐狸送你。”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水乡人的温软,煞是好听。
他挑了挑眉,“一定要收?”
“必须收!”她很坚持。
“行。”他将玉面狐狸放进口袋里,思索了片刻,摘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花生坠子,拉过她。
她就站在他面前,差不多到他肩膀高。
傅时卿将小花生戴到她脖子上,“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小南舒送了我小狐狸,那哥哥把小花生送你可好?”
宋南舒愣住了,傻傻地盯着他瞧。
傅时卿明显被她这呆呆愣愣的样子取悦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傻了?”
她回神,摸了摸小花生,紧紧握着,“真给我?”
“还能有假?”他拖长了声音,桃花眼里藏满笑意。
她垂眸,嘴角轻抿,勾起一抹笑,眉间的郁色也扫了七八分。
“好了,回去吧。”傅时卿叮嘱她,“注意安全。”
他拖着行李,走向安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即将进入侯机室时,她走上前两步,脱口而出,“傅时卿!”他回眸,浅笑,瞧着她。
她不敢眨眼睛,怕泪流满面。
“注意安全!”她补了一句,他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她没动,就这么目送着他,渐行渐远,她缓缓捂住胸口,那里跳动得近乎绝望。
如果,他回头,一定能发现她藏不住的情意……
如果,他没走,也许他与她就不会一别几年,杳无音讯……
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再见,已是几年之后,各自曲折,各自沧桑……
直到飞机飞离地面,她才拖着僵了的腿往外走去,缓缓地,一步一步,犹若行尸走肉。
原来,离别,尤其是送自己喜欢的人离开,竟是这般难受,像是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空落落地。
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回忆最是肆虐。她一个人躲在满是回忆的晗园,哭得几度哽咽,不停地问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然,再无人应一声,再无人唤她“小姑娘”……
他离开了,连着她的快乐,她的忐忑,她的淡然,一并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满心难受与一枚小花生……
日高花影重
日高花影重,门儿响叮当。
宋南舒走下楼去开门。门口处,林殊红着眼,悲切地望着她。
宋南舒敛了眉,垂了眸,一言不发。
终于,林殊耐不住,先开了口,“姐姐,你……你为什么……”似是说不下去了,她止了话。
宋南舒让开一条道,让她进去。
“你先坐会儿,我去倒杯水给你。”她走进厨房,切了片柠檬,泡在温热水里,过了一会儿,她端起来,轻抿一口,酸得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看!傅时卿,你不在,我连柠檬水也泡不好!
她放下杯子,默了默,重新倒了杯温白开水给林殊。
林殊坐在沙发上,安静地,乖顺地。
“喝点水。”宋南舒把杯子递给她,寻了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林殊抿了一口,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姐姐,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不是妈妈的孩子?”。
宋南舒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晴,并没有一下子就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那一段往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