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样,都是上一届介绍给下一届的。”
沈迎夏笑道:“还真的,我那时候也是一个学姐介绍给我的。”
沈迎夏她和张放平时聊天的话题不外乎所站三分地,这些信息交换的延迟感让沈迎夏感到些许微妙,本想顺着问一句他怎么会来这边,还是周六,但一身正装,不外乎工作二字。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落在肩颈,沈迎夏看向窗外,布着雨丝的车窗模模糊糊地映着她的脸,她心里其实有一点懊悔,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在便利店里边发呆边吃冰淇淋傻得出奇的样子。
车里一开始很安静,后来张放打开了电台,是一个本地电台,推荐哪些商城有了什么活动,听了一会,在等一个红灯时,张放随机调了几个电台,都不满意,沈迎夏觉得有点好笑,阻止他:“随便听个吧。”
于是他们听了一路城市交通的实时报道。
“你热吗?”张放问她。
“还好。”
“我开一点空调。”
“好。”
沈迎夏想起张放所在的公司主攻大数据分析,问他是不是学计算机的。
“本科读的经济,出国读了计算机。”张放说,问沈迎夏,“你呢。”
“汉语言。”
“怎么没有继续读下去?”
沈迎夏:“写论文太难了。”
张放被逗笑了。
“我当初也想考C大的,可惜没考上,去了Z大。”
虽然好像有点糗,但怎么说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Z大也挺好的。”
“是挺好,不过比起Z大,我还是觉得Z城更好,好吃的特别多,所以当初还很纠结要不要留校,不过最后还是来C大了。”
“为什么?”
“C市离家更近点,Z城太远了,”沈迎夏说,“而且可能也有点想弥补高考时候的遗憾吧。”
“那你来C大了之后觉得C大怎么样,期望有没有落空?”
“还好,不过的确和想象中不一样。”沈迎夏笑道,“C大好吃的没有Z大多,但是风景比Z大好。”
“那还是Z大好点。”
沈迎夏表示同意,“你去过Z大吗?”
“去过一次,和朋友。”
“怎么样?”
“好。”张放言简意骇得一本正经,沈迎夏笑了。
沈迎夏悄悄伸了伸腿,不提倒罢,一提起来还真有点想念。
一番谈笑,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
沈迎夏到C大报道的时候就拖了一个行李箱,但人生地不熟的也累得够呛。
她在C大的研究生生活从某种程度来说很狭窄,每天就是不停地看、不停地写,遇到了很好的导师,也遇到了合不来的室友,所以研二的时候搬了出去。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又几乎都是在同一个座位,像是在蹲点,也像一个延时摄影的镜头,日复一日,弥补了些许过往的遗憾,留下了一点现今的失望。大概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吃到了葡萄,葡萄也就那个味,高中时没有匀出心思幻想的大学和大学里展望的另一所学校,而吃饭、上学、睡觉,总不过如此,没想象过和期待过的心境却容易颠倒。
不过C大是比Z大美得多,在Z大,沈迎夏的闲暇娱乐是吃遍学校周边的每一家店,这一业务很快拓展到吃遍Z城的每一家店;在C大,沈迎夏闲来无事、心情郁闷的时候是逛校园,去后山的湖边找个偏僻的地方打水漂。
她打水漂最好的成绩是七下,平均发挥大概四、五下,像石头在水面打开一个又一个涟漪最后沉入水底一样,沈迎夏是一个想得多但也忘得快的人。
*
沈迎夏摸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晚上好像也下雨,可能没办法带老大出去散步了。”
“没事,我带它到车库跑几圈。”
这是沈迎夏第一次缺席遛狗的日课,想一想也是雨纷纷的清明时节了。
雨越下越小,但绵绵不绝,远方有一片小小的天空乌云散了开,边缘一圈浅金色的亮光,显得周边的云层更加深重,但没过一会又被灰色的薄云遮住了。
广播说哪条路目前交通堵塞,他们早已开过那个路口,越开越顺,车流量不大,缓缓地经过为春雨湿润、散落着绿色树叶的道路。
沈迎夏想象着等会又要和张放同撑一把伞的画面,下了车见张放径直往前走才想起这是个有直达地下车-库电梯的小区,心情一下就亮了。
电梯里张放拿过沈迎夏手里的一个手提袋,沈迎夏说分他一半,他笑着道了声谢。
沈迎夏看着逐渐增大的楼层数,心思飘忽了一下,余光里是张放的侧影,她站在张放左边,他右手提着一袋橘子,与他们第一次在电梯里相遇的场景相差无几,和那时比他们的关系好像突飞猛进不少,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是相逢恨晚还是似曾相识。
这几个成语,有点不太恰当,沈迎夏琢磨着,显得她有点贼心不改,这套说法也过于老套。
八楼到了。
“一起吃饭吗?”张放问。
“好啊。”感觉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空间,沈迎夏不假思索地应道,一改前几分钟小纠结。
她进了屋熟练地撸起狗来,老大“汪汪”叫得不亦乐乎,沈迎夏心里有点得意,因为在她和张放之间,她觉得老大好像更喜欢自己。
和他家狗熟多了,和别人撑个伞觉得不好意思,在别人家蹭饭就一点不客气,也是白吃人家那么多饭了。
晚饭吃的是番茄鸡蛋盖浇饭配蒜炒空心菜和猪肝汤,一大袋的砂糖橘一不留神被沈迎夏当饭后甜点吃了大半,满了茶几上一个用来扔果皮的果盘,虽然吃的是自己的东西,但好歹也是在别人家,沈迎夏有点脸热,默默地把垃圾倒进垃圾桶,没料到垃圾桶容量小,立刻满了大半。
“我把垃圾提了吧。”沈迎夏汗颜。
“没事。”
……不行。
“真没事。”张放笑了,揶揄了一句,“小心上火。”
他们都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周六某一档综艺,张放斜倚着沙发玩手机,老大温顺地趴在他的脚边,父慈子孝,沈迎夏暗道自己赶快告退吧。
张放叮嘱她忘了枇杷,沈迎夏退却心切:“放你这吧,你喜欢吃枇杷吗?”
“还可以。”
“那你吃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枇杷。”
所以刚刚才光顾着吃砂糖橘了。
“为什么?”张放随手拿了茶几果盘里的一个鹅蛋圆的枇杷。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吃起来也挺麻烦的。”
“这个挺好剥的。”张放说,“你把把拔下来之后,这样,把枇杷挠一圈……就可以撕下来了。”
张放用大拇指顺着枇杷不轻不重地从顶到尾挠了一圈,的确看似非常轻松地把皮剥了下来,他手也好看,薄薄的几瓣带有一点茸茸果肉的果皮轻柔地垂落折着,托着枇杷饱满圆润的果肉,没有多余的汁水。
“我没洗手,这个我自己吃了,”他挑了两个枇杷给沈迎夏,“回去练练。”
沈迎夏就这样带着这两个枇杷回了家,在手心里掂了掂,洗了手,回忆着张放的动作在洗手池边把两个枇杷的果皮剥了,的确是一个有用的小窍门,剥得挺干净的,但吃进嘴里沈迎夏想她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吃枇杷,吃了两个鸡蛋大的枇杷,像最后多吃的一粒米饭,肚子撑撑的,沈迎夏暗道不妙,有点吃多了。
第 4 章
沈迎夏后来很后悔凌晨给张放发了那条微信。
她的确是吃坏了,可能是下午的那个冰淇淋,可能是吃太多,夜里沈迎夏一直不太舒服,最后终于催吐吐了一场。
家里只有拆了袋的午时茶,沈迎夏泡了一袋后,躺在床上慢慢地感到胃疼,“完蛋”两个大字砸在她脑海里。
凌晨一点多,附近的药店都关门了,沈迎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张放发了条消息,问他家里有没有胃药或者布洛芬,然后又把这句话删掉了,问他睡了没。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沈迎夏便觉得自己很蠢,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个电热水袋充好电放在腹部,一边纠结要不要去社区医院,一边盼望着可能等会就不疼了,翻来覆去好一会,如愿以偿地睡着了。
沈迎夏大概只睡了几个钟头,迷糊间手机响了,是张放,一接通,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