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个人本来就是刚认识,一点都不熟。可是谁知道,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孤星”就露出了万分无措的表情,他低头紧张地搓了搓手,脚尖向外好像要逃离。与此同时,杜笙也从他的眼中发现了明显的愧疚。
怎么可能会有愧疚这种东西?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举止这么反常?
不对劲......很不对劲......刚刚被压下去的疑惑,马上又浮上了心头。
但他决定还是先考察一下他。于是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就突然说道,“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要不你就先用轮椅推着他们父子俩,到楼下晒太阳吧。记着,不能把开关打开,一定要你亲自推。”
“啊啊……”孤星忙不迭地点头,紧接着就低眉顺眼地忙碌了起来。不得不说,他的手脚非常利索,帮宋至诚穿衣服的速度很快,只是好像不怎么敢碰他,除此之外,眼神也有些躲闪,是很怕他发脾气的那种畏缩。
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跟方知意完全不搭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笙就只能联想到这么一个人。
不然就真的太巧了。孤星的出现,巧得不可思议,就好像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这说出去谁相信了?
而宋至诚自从刚才突然说出那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杜笙自己的一种错觉而已。
孤星终于替人整整齐齐地换上了外面的衣服,扶他靠在床头。鉴于刚才发生的意外,杜笙可不敢随随便便再把他扶起来了,于是他就蹲在床边,仰头问他,“让孤星抱你坐上去,好不好?”
宋至诚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刚才那种死水一潭般的眼神,看得两个人的心都同时咯噔了一下。
孤星最后在杜笙的鼓励下,还是上前畏畏缩缩地扶着他的肩膀,然后把他膝弯一抄,就慢慢地把他打横抱起,挪到了轮椅上,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忘护着他的后颈,以免他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
宋至诚这一回表现得还好,一直到坐到了轮椅上,被盖住了毛毯,他的眼神都十分清明。
杜笙发现他的眼睛确实大了。之前还没有那么瘦的时候,感觉是那种恰到好处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瘦脱了形,所以看起来就真的很可怜,很让人心疼。
孤星看着看着,竟然连眼泪掉下来了都不知道,他甚至由于太过失神,都忘了去把小无忧抱过来。
“你哭什么?”杜笙奇怪地问道。
“......”
“你也觉得很心疼他,对吗?”
“......”
“唉,阿诚他,真的太......太苦了......如果没有那个混蛋,他可能不会这样。现在可好,混蛋觉得无法面对,拍拍屁股就跑了。只留下阿诚……只留下阿诚啊……”
第200章 过度保护(3068)
孤星没有理他,连眼泪也不抹,便继续把人收拾齐整了,然后推着轮椅出了房门。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后头望着宋至诚的目光是多么凄凉,多么的……心疼。有好几次,他甚至想伸手去触摸他的肩膀,但是每次都是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便又畏畏缩缩地收了回来。
杜笙也是心大,看孤星一个人能照顾宋至诚之后,也就止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也许,他也是隐隐感觉出了什么吧。
所有的一切,总是该有一个了断才对。
宋至诚很久没有出去了,因此,他难得显得有点高兴,就连眼睛也不自觉地亮了好几度。
孤星把他推到一棵树下面,然后蹲下来,用眼神询问他累不累。兴许是他眼中的心疼太过露骨,让宋至诚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与他默默地对视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走痕迹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漫天飞舞的落叶,半晌后,竟默默地落下累来。
孤星一看这个场景完全慌了,他蹲在旁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用手去抹他的眼泪。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是十分慌乱的,连那道伤疤都显得尤为可怖,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从喉间发出“嗬嗬嗬”的响动。
“别、别……哭……”
终于,他突破重重阻碍,说了这两个字。太沙哑了,仿佛一粒石头在纱纸上划过,十分难听。
宋至诚回过头来,专注地看着他,他此刻的目光太过清澈,跟孩童一样,令孤星无所遁形,竟慌乱起身,跌跌撞撞地就想逃离。
但他忘了自己还抓着宋至诚的手,这么一跑,竟是把轮椅也带得滑动了数米。
孤星霍然回头,竟见宋至诚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怀中紧紧抱着小无忧,没让孩子受一点伤,此时正侧躺在地上,安静的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
孤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多日来跗骨之蛆般的思念始终折磨着他,令他生不如死,有好几次只能依靠自残来平息心中的疼痛。
他转身奔跑过去,一把扶起宋至诚,并将人紧紧抱进怀里,“阿、阿诚……对、对不起……呜……呜……对、对不起……”
他现在整个人都颤抖地厉害,把宋至诚也是越抱越紧,口中反反复复只是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一直到宋至诚在他怀里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他才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吸了下鼻子,就两手一用力,把一大一小一起抱了起来,准备就这样送回到病房。
宋至诚现在实在是太轻太轻了,恐怕连一个正常女生的体重都比不上。孤星抱他在怀,是觉得他也像一片落叶,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风一吹,就会不知道飘往何方。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他不由自主把手更加缩紧了,就像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样,把人送回到了病房,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依然不撒手。
宋至诚此时已经完全睡着了,他呼吸均匀,面色平静,就是脸上没有几两肉,看着让人喘不过气。
孤星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去戳戳他的脸颊,然后再次崩溃,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在一旁目睹这样场景的杜笙忽而冷笑问道,“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只是背影僵硬了一瞬。
“你到底是谁?!”杜笙的声调忍不住高了好几度。
孤星听到这一句之后,终于有了反应,只不过,他是抬眸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吵到宋至诚睡觉。
“……”
杜笙怒极反笑,他大步走过去,紧紧抓住孤星的胳膊,压低声音质问道,“还说你不是方知意?老子找你找得好苦。怎么?你当我们家阿诚是什么人?你不高兴了就当甩手掌柜,高兴了就回来伺候两天?还有你这脸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变成这样子?”
“嘘。”
“你……”杜笙觉得,他气得都快心脏病发了,可是却拿这人毫无办法。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如果真的后悔……就拜托别再折磨他了……他实在是……实在是受不起……”
“对、对不起……”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发誓。孤星默默地抱紧宋至诚,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在心里这么说着。
从那以后,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两个人之间,虽然依旧毫无交流,但从远处看过去,又是那么的和谐。
孤星也不再蒙面了,还是大大方方地把他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和那道伤疤显露出来。
杜笙曾有一次问他为什么不恢复本来面貌,谁知道孤星竟然说,“他不想看到那张脸。”
“……你的嗓子,是真的坏了吗?”
孤星点点头,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句话,“从此没有方知意,只有孤星。”
他想,宋至诚既不想看见他的样貌,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既然如此,那它就彻底毁去他们好了。
阿诚,如果我是这个样子的,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孤星这次回来,照顾人的功力好像又提升了一层,他已经练到只要宋至诚一个眼神,就会知道他想要什么地地步了。他对宋至诚太保护了,一点都舍不得他动弹。但凡宋至诚有半分想要从床上起来的意愿,他就马上奔跑过去,把人紧紧抱住,妥妥帖帖地扶他起来,让他一点力气都不用使,就能安安稳稳地靠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