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十几个人便呼啦啦地开始行动。
秦姨娘尖叫一声,就要从床上下来,珍珠忙来搀扶,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秦姨娘哭了一夜,头晕脑胀,猛然起身,自然重心不稳,“噗通”一声,上半身就摔到了脚蹬之上。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谢明迁看到,他快步上前,搀扶起秦姨娘,转头就对梁妈妈等人怒吼:“反了天了,给我滚出去!”
梁妈妈笑道:“四少爷,我们所搬的这些,可都是大夫人嫁妆单子上的摆件。若是大少爷有疑问,咱们可去京兆尹府当堂对质,看看是否有错漏。”
一句话,将谢明迁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看着梁妈妈。
秦姨娘再次泪流满面,如今她双颊肿起,口不能言,只能含糊着叫唤。
当这些人出现在四小姐谢亦彤屋子里的时候,谢亦彤差点与众人厮打起来。可依旧抵不住会武的雪松和晚桐等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屋子里最昂贵的东西被清扫一空。
而曹姨娘得到消息之后,碍于昨夜和今日凌霄园的气势,不等梁妈妈带人去,就主动带着丫鬟婆子将从凌霄园偷来的东西又送回了凌霄园。
周嬷嬷虽然收了东西,却并没有让曹姨娘见到元氏,唬得曹姨娘心里惴惴不安,也只能回海棠院去。
凌霄园里,元氏坐在窗边,看着摆了几乎满屋子的东西,悠悠叹了口气,对周嬷嬷道:“物归原位吧。”便躺下,不再说话了。
周嬷嬷知道她累了,便不再与她说话,只是招呼众人禁声干活,众人有条不紊地将那一地的摆件有序地摆放回十年前它们存在的位置。这些人都是元氏陪嫁的老人,今天早上,周嬷嬷得了元氏的同意,将这些干了十年粗活的婆子们一个个恢复到当年的位置。这其中,自然有曾经服侍过元氏的大丫鬟,她们含着泪,将这些东西丝毫不差地回归原位。
白苏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微微一笑,对周嬷嬷道:“恭喜。”
周嬷嬷笑着道:“大夫人睡了半个时辰,想必也快醒了,白姑娘且坐坐,进些茶。”
她话音落,自然有人送上茶来。
白苏一边喝茶,一边笑着道:“羽姐儿呢?可是在和安嬷嬷学本事?”
周嬷嬷点头,笑着道:“羽姐儿最近迷上了插花,也亏了梅园的花多。”
白苏便放下茶碗,道:“既然大夫人睡着,我便先去找羽姐儿,待夫人醒了,嬷嬷再让人去唤我便是。”她今日是例行复诊,问脉的事情,不着急。
周嬷嬷笑着应了,又叫了玉兰陪着白苏,这才继续忙着眼前的一大摊子。
且说白苏从凌霄园出来,又问了玉兰几句元氏最近的饮食和身体情况,绕过结冰的湖水,再进了一个月亮门,便是梅园了。
今日已然是腊月十八,梅园里傲雪开放了不少梅花,红梅压雪,白梅胜雪,还有幽香飘远的腊梅,整个梅园都热闹得很。
白苏一边赏梅,一边顺着小路寻找剪梅的谢千羽,倒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梅园的一处朱漆赏梅亭里,她找到了正在品着香茗赏梅的谢千羽。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穿赭色长裙,外罩银鼠袄子的老妇人,正在拿着一支苍劲枝条的梅花,一边往白玉瓶里插,一边说着什么。
谢千羽身后站着的白灵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谢千羽便转过头来,看到了白苏,嘴角就含着笑意,朝着她点了点头。
白苏走进亭子,谢千羽便站起身来,对身旁安嬷嬷道:“这是给母亲诊脉的白姑娘。”又对白苏道:“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安嬷嬷。”
白苏忙给安嬷嬷行礼,嘴上笑道:“嬷嬷安好,羽姐儿常说安嬷嬷的本事大,眼光好。”
安嬷嬷也忙回礼,难得脸上带了笑意,道:“白姑娘少年得志,前途无限。”
谢千羽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安嬷嬷的性子,轻易不夸人的,怎么会对白苏青睐有加?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白姑娘,安嬷嬷正在说这插梅,你可要一起听一听?受益良多呢。”
白苏笑了,也坐了下来,道:“难得能听安嬷嬷说课,自然是要听的。”此时白灵捧了姜茶给她,她便抱着茶,双眼直勾勾盯着白玉瓶,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安嬷嬷便也坐下,拿起刚刚那枝苍劲枝条的梅花,接着刚刚的话,道:“插红梅定要选这种瓶口小的瓶子,颜色嘛,墨色最佳,铜色次之,白色再次之。”看着二人点头,便继续道:“梅枝以单枝最佳,多枝次之,杂别花再次之。”说着,便将手中红梅插进瓶里,继续道:“切忌不可中规中矩,枝头朝天。像这样使其倾斜,仿若依旧在枝头一般,便是最赏心悦目。若是腹有诗书,便可依照插好之后的意境,取个名字,更添韵味。”
第68章 痊愈
白苏左右瞧了瞧那白玉瓶子里的梅花,微微皱眉想了片刻,开口道:“‘云间红梅’,这名字可行?”
谢千羽听后不客气地轻笑一声,道:“白姑娘,你这也太随意了些。”
白苏嘻嘻一笑,道:“我肚子里没有三两墨的,如何取得好名字?倒是羽姐儿你,也不过学了几个月史书罢了,难不成能语出惊人?”
谢千羽笑了笑,细细看了那插花片刻,笑道:“这花西边枝丫枯败,却又有新枝向东生展,梅花枝苍劲而多突,不如叫‘东山复起’如何?”
安嬷嬷微微点头,道:“羽姐儿的学问,是长了些。”
白苏愣了愣,随即释然道:“好吧,文采一路,我是不通了。”说着,自己先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谢千羽也笑,道:“医药一路,我也不通的。”话音落,亭子里笑成一团。
“你们好兴致!”一声娇喝打断了亭子里的温馨,显得突兀无比。
众人回过头来,便看到谢亦彤一身火红的斗篷,本来娇美的小脸被气得扭曲着,身后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愤愤朝着亭子快步走来。
谢千羽转头看了一眼白灵,白灵压低声音道:“大爷晌午发话了,只禁足秦姨娘,其余人等不限制出入迎春院。”
谢千羽冷笑一声,道:“是吗?”
安嬷嬷看着毫无淑女形象的谢亦彤拿着一把鎏金的马鞭走进来的样子,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白苏却是站起身来,退了几步,坐在了亭子的另一边。她路过谢千羽时小声道:“医家忌讳,不参与后宅争斗,你好自为之。”显然是不准备趟这趟浑水。
谢千羽白了她一眼,明知道早桉在这里,她肯定不会吃亏,反而做出这样的姿态了,果然是个故作姿态的“清流医家”。
说话间,谢亦彤已然走进了亭子,二话不说,举起马鞭来就抽向谢千羽,嘴里不干不净道:“贱人!今日抽死你了干净!”只是她话虽然狠,可现实是,她的马鞭被早桉从腰间抽出的软剑一下子削成两截子。早桉力道很大,余力震得谢亦彤虎口发麻。
谢千羽手里端着茶碗,好整以暇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手上半截子马鞭的谢亦彤,嘴里道:“四妹妹,秦姨娘没有告诉你,不敬嫡姐,可是要罚跪祠堂的吗?”
谢亦彤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谢千羽,眸子里透着不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本小姐的嫡姐?我呸!”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大声道:“父亲真是糊涂了,才会捧着你们凌霄园!”
谢千羽一边嘲笑秦姨娘教育女儿的本事,一边对早桉道:“掌嘴。”
早桉二话不说,一步上前,一巴掌甩在谢亦彤脸上,那声音清脆悦耳,叫人十分享受。
谢千羽道:“压她去祠堂跪着去。”
谢亦彤被打,还没有反应上来,早桉就直接扭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去。而跟着她来的那些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因为从昨天开始,凌霄园的动作太多,而且一次比一次狠辣,甚至连秦姨娘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都被打死了,谁还敢造次?
谢亦彤一路叫唤一路被押走,那声音聒噪得很。早桉却不堵住她的嘴,似乎是毫不在意一般。
安嬷嬷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嘴角带着微笑的徒弟,不由得微微点头。不过是十二岁的光景罢了,居然这样心思深沉。四小姐叫唤一路,自然是不多时整个府里都会知道,四小姐因为招惹大小姐而被罚跪祠堂。那么在整个昌宜伯府中,大小姐的地位自然会一日之内上升不止一个档次。此女,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