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的人是做不到的。
赵子宜说,云婷一直把自己关在过去,不肯看看这个世界现在的模样,不愿意遗忘。
只不过一个背影,云婷从梦中惊醒。
厚厚的窗帘拉得紧,房间里一片漆黑。云婷摸着黑打开台灯,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去拿纸巾擦额头的汗。
入睡前还不愿相信那个人的出现,到此时云婷才笃定,魏可轻一定是回来了,晚上她在咖啡店看到他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过了很久她似乎不再记得那个人的背影什么样子 ,可是——梦境告诉她,就是那个人。
云婷开始等,等那个人主动出现。
但是魏可轻没有,他又玩失踪,此后一个月连背影都没有,她似乎一直在自作多情。
魏可轻越来越适应新工作,而云婷因为他深受折磨。
其实云婷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白天在学校看起来开朗活泼,给学生讲课时还会说笑话活跃气氛,回到家中就像变了一个人,在阳台上坐到天黑,最后饿着肚子上床睡觉,连咖啡店是否打烊也不关心。
好在很快暑假便来了,她可以宅在家里,不用面对他人。
云爸云妈来看她时,她已经稍好转,那天是周末,她睡到十点,被父母的敲门声吵醒。
女儿越来越不对劲,夫妻俩甚是担心,便告知了远在台湾的赵子宜,希望通过她能让云婷好起来。
“婷婷,你想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我和你爸爸给你咨询过了,像你这种情况拖下去没有好处。”云妈问。
云爸立即接话:“你总要从过去走出来,小魏好是好,但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优秀的男人。”
云妈又说:“哪好了?他都能不辞而别,说明他心里压根儿没你,你这样是不是傻?”
云婷没听进去,她只知道魏可轻没有出现,没有,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赵子宜做事麻利,直接把她拖上飞机,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出差台湾的两年时光让赵子宜深深认识到那里民风淳朴、风景优美,再适合云婷不过了。
魏可轻总是想着来日方长,欺骗都打着来日方长的幌子。欺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不在乎这一点时间的流逝。说白了就是不敢面对,勇敢的人要做一件事就会立刻去做。
而魏可轻,不是那样的人。
魏可轻在为自己举办的迎新酒会上再遇柳叶。听魏妈妈说她婚期将近,魏可轻看到牵着她的男人出类拔萃,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他竟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这世界要是没有他,一定会更加美好。
“欢迎回来。”柳叶笑着向他举杯。
“恭喜。”魏可轻弯唇一笑。
这天魏可轻被灌醉了,很多人跑过来同他喝酒,他认识了很多人家的千金,就是没记住那些千金都长什么样。后来助手告诉他,那天晚上入睡前他就叫着一个名字,女人的名字,魏可轻死活想不起来,助手说是“婷婷”。
魏可轻这才知道,他真想她。
不多久的一个周末,魏可轻回家吃饭,便因为还没去找云婷的事被魏武训了一顿。
“我们魏家的男人做事,什么时候像你这样懦弱过?你忘了当初你说过的话吗?”
当初在伊斯坦布尔,魏可轻说:“我对不起她。”
魏可轻经常路过那家咖啡店,重新装修后,它变得温馨,老板一定是个姑娘。后院的小楼也还在,魏可轻想起三年前,他和云婷曾在那栋房子里厮混。
魏可轻推掉了一个又一个千金名媛的邀请,却不肯给云婷一张请帖,请她回到自己的生活圈里。
第 18 章
新加坡来的华裔外商热爱茶文化,能干的助手便投其所好预订了一家高档茶楼的包厢。
父亲特意为他配置的助手聪明能干,魏可轻的工作也就不忙,时间约在下午两点半,午饭过后魏可轻闲着无事睡了午觉。
回国一月有余,雨季也已过去,阳光灿烂得不像样子。魏可轻躺在阳台的藤椅上,面对一片青山,心情很是舒畅。山里的风夹杂着树叶和泥土的香拂过面庞,令人徒生伤感。
助手的电话打来之前,魏可轻登录了三年未用的微博,他几乎把密码忘掉,试了几次才登录成功。
APP已经更新很多次,但他的最后一条微博还停留在那条转发微博——“Only you can set my heartonfire”——2014-4-11来自不知不觉年纪的客户端。微博下的评论却一直在更新,就在几分钟前,还有书迷问他:“大师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的书我早已经翻出了毛边……”
魏可轻将手机扔到一边,心想:回来又如何?他坐在办公室里,手指在键盘上行云流水地移动,却不再像从前,是为了塑造某个人物形象。
回来,不过是徒增伤悲。
下午四点,魏可轻和新加坡外商并肩往茶楼外走,双方谈得颇融洽。
魏可轻却听到有人在叫“小魏”,他对这个称呼向来十分敏感,四顾之下,看到楼梯口站着几位文学界的前辈。
几人见果然是他,也大吃一惊。
魏可轻送走外商代表,打发了助手,和几位前辈折返了。
众人一路上不停取笑他弃笔从商,魏可轻默默受训,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这小子,想云老先生此番提拔点拨你,你却销声匿迹两年多,这番又弃笔从商,这是让云老先生在极乐世界里也不得开心颜啊!”
魏可轻本来正为几人斟茶,听到这话,茶壶就摔倒了桌上。
见他失态,几人也是一愣,一人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事吗?”
“实不相瞒,晚辈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长居国外,故,对国内大事一概不知。还望各位前辈详细告知。”魏可轻不慌不忙捡了茶壶重沏。
“当你云老先生突发恶疾,便一直不见好转,你走了没多久,便驾鹤西游了。此等憾事,不提也罢!”
“倒是小魏你,身体恢复得可还好?”
“已无大碍。”魏可轻礼貌地摇头笑笑。
魏可轻这才想起那个姑娘来,云老先生的离去,曾经一定使她痛不欲生,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三年来,魏可轻第一次直视他对那个姑娘的愧疚,他造成的伤害,想是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和几位前辈吃了几杯茶,魏可轻匆匆告别。
凭着清晰的记忆,魏可轻驱车去了市郊。远远地就看见云老先生的故居,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楼,阳台上几盆绿边吊兰长得正欢。
车轮碾过的路曾经布满石子尘土,如今变成了一条泊油路,路边的树木花草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雨水的冲刷下不再沾有灰尘。
靠近才发现,主人已经很久未归。篱笆上爬满牵牛花,花朵在阳光下奄奄一息。房檐下的花盆排列整齐,花落了一地,花瓣沾了水才会黏在地板上,雨季就落的花至今无人捡拾。葡萄长得茂盛,结了果实,葡萄架下的木桌,摆放一盆盆几乎枯萎的昙花,似乎自云老先生之后,再没有人有他养昙花的本事。
这里没有人,云婷去了哪里?
魏可轻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又匆匆离开。
魏可轻从后视镜里,看到阳台上白色纱帘随风起舞,他想起当年那个姑娘在阳台上偷看他被发现后装模作样擦两下窗子,便倏地将帘子拉上时,帘子也这样起舞。
此时距云婷离开A市已有半个月,魏可轻来到云老先生故居,云婷所乘的航班从桃园机场起飞。赵子宜还是决定留在台湾,云婷望着舷窗外一片美好的自然风光,开始担心家里那些娇贵的公主王子,半个月没有浇水,它们怎么样了?
魏可轻折返了。
车停在路上晒太阳,魏可轻卷起袖子,给一盆盆花木物色了新的位子。等太阳西偏,阳光不再火辣,魏可轻才打开水龙头,捏着水管的管口,给这些花木都浇一遍水。
云婷看到魏可轻时,他一身狼狈,纯黑西装沾满泥土和水渍。
台北到A市的航班两个小时,云婷打了车回到这里,远远地就看到魏可轻的车,低调却又奢华的黑色宾利,晒着太阳,引人注目。
会是谁呢?爷爷已经去世两年,文学界那些前辈不会无缘无故来看望他。
尽管太阳已经西偏,温度还是高,山里的风吹着,吹得人的头发乱七八糟。
云婷推开栅栏门,就看见那个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这个人多么眼熟,他的眼睛,曾经在黑暗之中,也是这样认真而且深情地看她,她才会受了他的蛊惑,和他一起闯祸,把香积书店弄得一片狼藉。紧接着,把她的生活也破坏得一片狼藉。他现在又这样看着她,又想干什么,又怀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