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也不冲突啊。”简蛰说,“我以前真的以为你恨我入骨,可你却一直养着黑皮,其实我们……”
夏奕打断他说:“养着黑皮只是因为家里有老鼠,我很讨厌老鼠,你知道的。”
“好吧。”简蛰松开他的手,望着他说:“既然你嘴硬到底,那我们就来日方长。”
夏奕回头瞪着他:“我说你这个人……”
“点外卖吧。”
简蛰笑笑,离开了厨房。
夏奕点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简蛰还是不能太寒碜了。两人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电视上放着一部老电影,不过他们谁也没心思看——可怜了黑皮,蹲在桌子底下眼巴巴地瞅着两人吃饭,夏奕不喂它晚餐,此刻,它饿极了,一个没忍住就跳上了桌子。
夏奕:“……”
简蛰:“……”
打翻了一盘肉丝,那油溅了两人一身。
夏奕轻抚额头,对简蛰沉声道:“抱歉……”
简蛰抽了纸巾擦着西装,淡然道:“没事,等会儿在你这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好。”
“……穿我的衣服?”
“不然呢?”
某人坦荡得理直气壮。
饭过之后,夏奕简单清理了一下桌子和厨房,又给黑皮端上了一份猫粮。骂归骂,也不能真让主子饿着,尤其主子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算了,吼也吼过了,该宠还是得宠。
简蛰进了浴室洗澡,夏奕给他选了身休闲装,等简蛰出来后,他也迫不及待冲进浴室洗澡去了。
沾了一身油烟,再不洗干净,他可得难受死。不过,想到简蛰在家里,他没洗太久时间,冲一冲就立刻出来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夏奕脖子上搭着毛巾,在客厅没看到简蛰人,他走到窗台,晚风徐徐地吹过,撩起夏奕额前几缕湿润的头发。
夜晚的小区静谧无声。站在窗台上可以看到夜空几粒星子闪烁,将微弱的光芒投向大地。夜色显得更加深沉,而这时,夏奕看到简蛰正倚在阳台栏杆上,头发还未全干,带着潮湿的水渍,他的白T穿在简蛰身上毫不违和,那种淡淡的清爽感,仿佛从他身上自然地流泻出来,叫人心旷神怡。他又在抽烟,十年前,他只有当心事重重的时候才会抽烟——其实他们都一样,抽烟次数频繁,无非是彼此各怀心事罢了。
他抽烟抽得很慢,火星在夜色中是一点刺眼的红。那抹红若隐若现,青烟袅袅,如梦如幻,丝丝缕缕被风吹起,一点一点地模糊了男人的侧脸。
夏奕猛地想起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简蛰抽烟——也是这样的光景,在他不知道的时刻,简蛰偷偷躲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心细发现,他想,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彼时的简蛰心里究竟藏了一个怎样的秘密。
可他当初,竟然觉得简蛰抽烟是件很酷的事情,竟然也追着他,疯狂地想要学习,那时的简蛰对他应该很无奈吧。
这一刻,他又在简蛰身上看到了当初的影子。颓废,孤独,还有一种,平常不会表露出来的,难以言说的脆弱。
和电影上,海报上,会议室,任何一个人前看到的他都不一样。
夏奕看着他,竟丝毫不觉自己已经微微出神。
直到黑皮看到他,“喵”地叫了一声,才使简蛰转过了视线,迎面看向了来不及收回眼神的夏奕。
第三十章 可爱
四目相对。
对视来得有些突然,彼此距离又近,虽然短暂,简蛰确信他从夏奕眼底捕捉到一缕伤感和怀念,还有些,可能夏奕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感。
空气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秒过后,夏奕回过了神,和之前所有偷看他被发现的反应一样,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人也靠到了栏杆上。
他假意望着夜空,但望着望着,也就真的看进去了。黑皮不想打扰二人独处的时光,默默地走开,到客厅里狼吞虎咽吃着猫粮。
简蛰夹着烟看他,不动声色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能告诉我,你每次偷看我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我正大光明地看你,哪有偷看?”夏奕有些不耐地蹙着眉,“倒是你,每次回眸那么突然,你早就知道我在看你吧?”
“这次真不知道。”简蛰笑着吸了一口烟,“那么每次你正大光明看我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你真想知道?”
简蛰“嗯”了一声。
“我在想……”
夏奕拖长了声音,抬眸望着夜空。星子闪烁,一片乌云缓缓地飘来,遮盖了天空。夏奕动动喉咙,眼神忽然变得幽远,他嘴唇微启,嗓音有些沉,还有些沙,“简蛰这个人,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装模作样。”
闻言,简蛰笑出了声,“什么?”
“难道不是吗?”夏奕低低地说,“我分不清你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也完全看不透你,有时候觉得你在帮我,有时候,又觉得你很恨我。”
简蛰看着他,目光灼灼,“继续说。”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我们就算一起拍戏,一起吃饭,中间也始终存在隔阂,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感谢你为我做的。”夏奕压低了眸光,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他的情绪在波动,他也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或许因为刚解决了一件压在他心头的事,又或许因为今夜夜色太好,有些话,就如开闸的水,注定收不住了。
“简蛰,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是摆脱不了你。”
夏奕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懊恼,气自己,眉心痛苦地蹙着,“我有一堆想骂你的话,但是现在,我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简蛰深深地看着他。
他能感觉到,夏奕的情绪今夜到了极限。明明没有喝酒,但此刻两个人就像已经有了醉意,所有的爱与恨都藏不住了。十年了,他一直等着这一天——就算夏奕骂他打他也好,他都愿意受着,只要,能让他把心里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
“你可以说,我都听着。”简蛰轻轻弹了弹烟灰,语气还是如往日般慵懒。
夏奕摇了摇头,笑了一声,有些苦,“算了,不说了。可能我欠了你,或者你欠了我,以前我为你还债,现在又轮到你了。”
说着,夏奕转头看向简蛰,语气又恢复了轻松,“聊点别的吧,例如,你现在有没有一两个女朋友什么的?”
“我都说了喜欢你,哪来的女朋友?”简蛰说。
“……那句话我不会当真的。”夏奕垂下了眼。
“为什么不当真?”简蛰又朝他近了点儿,一双妖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你以为我这辈子告过几次白?”
夏奕眉皱得更深了,眼底甚至含了些怒气,“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父亲……”
“我知道。”
简蛰打断了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是,那是两码事。”
夏奕咽了咽喉咙,夜色中,他喉结滚动,手把栏杆抓得更紧,“……可我们是夏正远和简钦的儿子,这就是一码事。”
简蛰侧目看着他的眼。
夜色很浓,晚风很凉。夏奕穿着单薄的T恤,发丝还是湿漉漉的。他不再说话,沉默着,似乎压抑着什么。这些年他瘦了很多,身上几乎只剩骨头了。简蛰的心疼了一下,忍不住地抬起手,想去触摸他。
——到底还是只摸了摸他的头。简蛰比他高些,揉着他的头发是轻而易举的事。夏奕没有推开他,反而因为他这样温柔的举动心绪变得更加烦躁起来,简蛰的动作很轻,指尖几乎是从他的发梢掠过,他轻声说:“不开心的事咱不提,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夏奕闷声道。
简蛰轻笑,“说你是怎么和小天后分手的?”
夏奕白了他一眼,“都说了别招我啊,小心我打你。”
“那你打我一顿再告诉我。”
“……你怎么那么八卦?”
“只八你的卦。”
某人死皮赖脸,夏奕索性遂了他的愿,有些没好气地开口:“娱乐圈情侣分分合合,有什么好八卦的,不合适,不喜欢,就分了。”
“怪不得秦蕊那丫头说,你的感情一直都不长久。”简蛰说,又看向夏奕,“你谈过那么多恋爱,就没遇上一个喜欢的?”
“喜欢……”
夏奕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以前,他以为夏正远对林初晨那样的就是喜欢,他们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相敬如宾,夏正远又疼林初晨疼到了骨子里。旁人都说,夏奕是个蜜罐里泡大的男孩,生下来便是夏家少爷,拥有数不清的财富,还有父母对他最深,最浓的爱,他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