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你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找爹爹!”她忽然有些兴奋,在我背上蹬了蹬腿。
“你见过你爹么?”我试图从汤圆儿这里找些有关于殷皎月的线索。
毕竟,我从未见过那人,也不晓得他是个什么模样。
要找他,实在是有些难。
“没见过……”汤圆儿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低落,但也只是片刻,她便又兴奋道:“不过奶奶说,爹爹是一条龙!可威风了!”
“咳,姐姐就是带你来找你爹的。”我偏头看她,笑了笑。
“娘亲想爹么?”谁知,她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忽然问我。
“呃……”我一时语塞。
我心想我连她爹什么样儿都不晓得,我想他作甚?
可见她瘪着嘴,似乎要哭的模样,我便忙道:“想想想!怎么不想!想得我都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说罢,我还点了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
“那娘亲还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她的声音闷闷的,顿了顿,又说:“以前我想娘亲和爹爹也想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一直哭……奶奶就也不吃饭不睡觉,然后我就不敢不吃饭,不睡觉了。”
我听罢,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爹的。”
这个小家伙儿,太招人疼了,我不禁心下叹道。
若她真是我的孩子,我哪舍得把她扔给旁人,不管不顾这么些年?
我若是有这么个孩子,只怕是要日日放在眼前方才放心。
我背着这小家伙儿走了许久,一路上雕梁画栋,碧水江汀,假山顽石,还有一片蓊郁竹林,真教人目不暇接。
只是在这般精致淡雅的宅院里,我却并未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里太过安静,就像是一座空宅似的。
我未曾寻到一丝蛛丝马迹,无奈之下,便只得带着汤圆儿随便推开一间屋子,打算歇息一夜。
毕竟,汤圆儿还是个小孩子,我要多多顾着她。
我将之前在玉山镇上买的最后一包肉干取出来,递给坐在床榻上的汤圆儿,道:“汤圆儿乖,今日先凑合一下罢。”
汤圆儿乖乖的拿出一块肉干来,却没有喂到自己嘴边,反而是先递给我,道:“娘亲吃。”
我愣了愣,心头不知怎的,面对这样一个软软的小孩儿,便有些动容。
于是我笑着接过来,扔进嘴里,夸道:“汤圆儿真乖。”
她羞涩的笑了,低头默默地吃着肉干。
而我则是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这似乎是个女子的屋子,浅红的幔帐上绣着精致的刺绣,不远处的雕花窗前的梳妆台上亦摆着好些胭脂盒,首饰盒。
绣着仙鹤的浅金色屏风,以及那随意摆在一旁的几把画着仕女图的团扇,书案上紫金香炉渺渺生烟,几张雪白的宣纸有些散乱……处处都彰显着女子的秀气。
只是……我的目光凝在那案上摆着的一只拨浪鼓上,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眼熟?
第32章 一寻之死
那支拨浪鼓最终还是被我抛之脑后,只因汤圆儿那小家伙儿不肯乖乖睡觉,我也是哄了她许久,她方才熟睡过去。
只是她明明已经睡着了,却仍紧紧的抱着我的手臂不撒手,我躺在她身边,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劳累,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踏实。
光怪陆离的梦境,朦胧不清的身影,一帧帧堆叠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殷公子须知,要她忘记这一切,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抹苍老的女声传来。
我于一阵缥缈烟云中,始终窥不见其中那两抹模糊的身影。
“一根龙骨的代价,你可还满意?”一抹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殷公子肯将龙骨给老身,于老身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只单单依靠你的龙骨,老身便可再多活个好几万年。”那一抹粗砺的女声又一次传来。
“只是,殷公子可会后悔?失去一根龙骨,你便要沉睡万年不止……”她又道。
“后悔?我殷皎月,这一辈子,又有几时后悔过?这于她,于幽篁,都是最好的结果。”那一抹男声愈加沙哑,带着几分磁性。
“既然如此,那老身,便谢过殷公子了。”
这些话在我听来,却是半分不懂,但我也没能来得及细想,便被忽来的一阵风,卷入更深的云海之中。
我犹似浮萍,此身见轻轻,清风忽拂过,跌入尘埃里。
“公子竟也是为一人而来。”我正于柔软的浮烟乱云中浮沉,却又忽然听得那一抹熟悉的苍老女声响起。
“生为无叶玄莲,却甘心就此凋零?”
“不必多言,我只要你答应我,洗去她的记忆,也洗去我的记忆。”这还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清冽如泉,清冷含冰,听在我耳畔,竟是那般熟悉。
“唉……”沧桑的女声哀叹着,我却再听不清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我猛地睁眼,便见那轩窗大开,夜风袭来,也不知是何时,便已将屋内唯一的一盏烛火熄灭。
幽篁?我想着梦中人口中的这个名字,却自始至终都无一丝印象。
也是到了此时,我越发觉得,我似乎真的丢失了一部分很重要的记忆。
先是三万年前欠下溪音的那一笔旧债,如今又是两万年前由骨女替我洗去的记忆,再至帝妃兰枝暗算于我,使我再次忘记前尘所有……
这一切的一切,扑朔迷离,使得我莫名有些慌乱无措。
我听见屋外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响动,眉头微蹙,下意识的低首看了看躺在我身旁的汤圆儿,见其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的起身,下了床。
待我推开门,便见几簇火光由远及近,我走下台阶,终于看清那几个疾步而来的人的模样。
哦,似乎是白日里聚在城主府门口的其中几人。
“是你?”他们一见我,似乎很是惊诧。
“这是怎么了?几位大晚上的不睡觉,举着火把闲逛?”我轻轻颔首,问道。
“一寻道长死了!”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开口说道。
“一寻道长?”
“便是白日里劝你离开暮云城的那位道长!”另一个灰袍男子颇有些不耐的说道。
我瞧了此人一眼,见他正是白日里那个装模作样的魔修,也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道:“是何人所为?”
我哪里想到过,我方才来到这暮云城,当夜便出了命案。
“你问那么多作甚?若是怕了,还不赶紧离开此地!真是碍手碍脚!”那灰袍的魔修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不晓得此人究竟对我有什么不满,言语之间处处可见其轻蔑之意。
于是我便道:“我看怕的人,是你罢?”
或许是我打量他的眼神让他察觉到了些什么,我分明看见他身子蓦地一僵,连说话也十分不自然:“胡言乱语!”
“一寻道长在哪儿?可否容我前去看一看?”我也不再理会他,只对一旁的那位看似粗犷的男子道。
“自然是可以的,若这位夫人不害怕的话。”那男子挠了挠脑袋,冲我笑了笑。
我觉得他这笑很是莫名,却也未曾再想那许多,只是道:“怕些什么?人总有一死。”
若是将汤圆儿留在这屋子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于是我便背着她跟着这两人往不远处的湖心亭去了。
怕汤圆儿被吵醒,若是她看见那场景,怕是会受到惊吓,于是我便掐了诀,使她睡得更沉。
如此,我方才放心的往那人堆里走。
好容易挤进人堆,我便见那白日里将我仔细打量了个遍的中年道姑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
“师兄!究竟是谁杀
得你!”那道姑泣不成声。
“这还用说?定是那殷皎月!”我身旁那装作修仙人士的灰衣魔修义愤填膺道。
“对!定是殷皎月在作怪!”旁的人也连声附和道。
而我听罢,则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这一寻道长面容青黑,浑身干瘪,一看便是被人吸干了修为的,然而这夺人修为的勾当,非得是那殷皎月才干得?
这样一群人中,妖魔鬼怪,又岂在少数?
可怜这些个所谓正道修仙之人,竟连半点端倪都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