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覆洲脑子一热,看准了那群人中间留出的空隙,出手将沈垣推了出去,自己也就近撂倒了一个大汉,跟着沈垣一块往外跑。
不过对方也不是傻子就站那等着他们跑,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就是那个被他撂倒的大汉,孙覆洲的腿被他扯住,于是他就只能照着人家的脸踹了出去。
同时,沈垣回头踹了另一脚。
那个大汉的脸,孙覆洲当时没有刻意记住,他只记得逃亡成功后,沈垣提醒过他一句话:“你刚刚踹了华哥,小心他报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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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酒馆里,就在孙覆洲提心吊胆地害怕华哥认出他时,后者意外地露出一个笑容。
华哥看着他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孙覆洲紧紧地拉着邱云的胳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刻准备着冲出去。
华哥将邱云扶着,指了指他,手指一转,又指了指邱云:“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们,你们不是警察吗?”
邱云低着头,用头发挡着自己的侧脸,暗地给孙覆洲使了个眼色。
孙覆洲不明所以,但身份败露,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是吗?你在哪看的?”
华哥依靠在柜台上:“是啊,过年那会儿不还有个案子,我在地方台看见你了。”
孙覆洲打了个哈哈也没否认:“那是挺巧的......”
邱云被乔当仁扶到了身边,乔当仁为难地看了一眼孙覆洲,希望他能做点什么。
只不过华哥的动作比他们快,立马就把孙覆洲拉着坐下了,连带着招呼他身后二人:“来者是客,都坐,我请你们喝酒。”
孙覆洲拉着凳子站起来,抬手挡住了,心说既然被发现了,就摊牌算了:“喝酒就算了,既然碰见了,我们刚好有些话要问问你。”
华哥瞅他语气严肃,便半张着嘴愣了愣,拉他的手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孙覆洲退到灯光以外的暗处:“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于是,华哥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隔音效果一般,但好歹视线敞亮了。
办公室里有些乱,桌上隔了不知道几夜的泡面和空酒瓶也没人收,电脑桌尤其是灾难现场,只要是空着的盒子杯子碗,都被四面八方地插上了烟头。
华哥招待他们在沙发坐下,服务员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
华哥一开始还叫他们这个哥那个哥,后面就直接喊同志了:“警察同志,我店里是合法经营,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覆洲一副唠嗑似的态度:“也没什么,前两天逮了一拨聚众斗殴的未成年,其中有个认识你的。”
华哥自知自己的生意不是真干净,也自知绝不能引起警方的过度注意,必须积极配合,所以孙覆洲一说这事,他就做出懊悔的表情。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那我的名头狐假虎威罢了!”
若非孙覆洲跟人家小伙儿心交心了,他就真信了华哥的话。
“我当时也这么觉得,小孩知道什么。”孙覆洲佯装同意他的说法,“可是不对劲啊,他们一群未成年,追着我俩成年人算什么事?”
也许是信息交换不对等,华哥倒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他孙覆洲什么事。说白了他也只是个招呼人的传声筒。
于是孙覆洲简洁地把事给他说了一遍,华哥听了后,五官纠在了一起:“误会,误会,我和沈垣以前还是合作伙伴,虽然有点小摩擦,但现在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会招呼人打他呢?再说大黑,我俩的确认识,但他那天真没联系我。”
孙覆洲也不知道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只能试探地问:“什么合作伙伴?”
华哥一拍大腿:“哎呀,忘了跟您说,他以前还是这酒吧的股东咧!只是两年前......”
他犹豫着闭上了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孙覆洲追问:“两年前怎么了?”
华哥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一边徐徐道来:“他当时跟一个人开了个KTV,将我们的供酒商抢了,我气不过,找人教训了他一下。”
华哥怕他不信,还扬言要找出合同来。
沈垣被这群人拽进小胡同的场景还鲜明地刻在孙覆洲脑子里。的确,他那晚好像并没有问过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理所当然地先入为主了。
毕竟一对比下来,沈垣长得就跟受害人似的。
一时间,孙覆洲乱了节奏,也没再继续盘问了,带着乔当仁和邱云逃也似地离开了酒吧。
直到回到车上,孙覆洲坐在副驾驶,开着窗户点了根烟。
邱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孙副,我们就这么走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飘渺的烟雾。
乔当仁发动了车子,窗外的风景开始有了变化:“我们还没查到什么就暴露了,刘华接下来肯定会提防着我们,毒品的买卖也说不定早就撤了。”
孙覆洲趴在窗户边缘,寒风没头没脑地冲撞过来,火星被吹散在夜色里:“盯梢吧,他和大黑都要盯着,货不能一直放在手里,总会露出马脚。”
乔当仁干缉毒警很有经验,也擅长对付这种案子,知道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松,便提议:“我回警队找俩人充当买家吧......要不要连沈垣一起盯着,酒吧的买卖他也可能知情。”
孙覆洲摇上了车窗,将寒风挡在外面:“他,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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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吧后,孙覆洲让他们把自己送到了医院。
和华哥的对话内容总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于是匆忙想来医院从沈垣口中确认些什么。
深夜的医院比白天安静,没了人气儿冲淡,酒精味就比白天更浓郁了,这个生命迎来送往之地,总笼罩着无法言语的的神圣。
他心乱如麻地冲到病房,安静的气氛稍稍抚慰了他的心绪。病房近在眼前,同一个房里的大爷鼾声如雷,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迎接着他的却只有一个空床。
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生活用品还都在床头没拿走。
查房的小护士在门口瞧见了他,陡然唤了一声:“你谁啊?”
孙覆洲转过身来,清冷地月光披在身上。
小护士看清了他的脸,无奈地把他从病房里拉了出来:“你来看他没有提前沟通吗?他下午出去了。”
孙覆洲抓着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急了:“他出去干嘛?他的腿不是没好吗?你们也让他出去?”
“他只是伤口感染加上轻微脑震荡,住院都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想回去拿个生活用品,你没时间送,我还拦着他不成?”小护士被问的莫名其妙,便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有意思,有老婆还出来乱搞,人家无名无份的,没跟你一条心你就急,你作的吧?”
虽说两人的关系本是个误会,但他们都没辩解,小护士就一直信以为真,加上她又是个想说啥就说啥的性格,早就看不惯这渣男的行为,如今说教一通心里畅快多了。
只是被她教训的孙覆洲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大好,小护士自以为是她话说重了,刚想挽救一句,就看见孙覆洲扶着墙蹲了下来,狠狠地搓了一把脸。
闷闷地声音从掌心里传了出来:“别说了,我老婆早死了。”
小护士半信半疑地啊了一声。
孙覆洲做了两下深呼吸,扭头看向那个空空荡荡的病床,床头还挂着那面锦旗,上面的字眼愈发可笑。
他哽咽恳求道:“沈垣是我唯一的爱人,我真的不想他离开我,帮我好吗?”
第28章 卷贰•新绿(八)
第二天一早,孙覆洲照样提着餐盒,准时来医院报到。
根据他的卧底小护士的通风报信,沈垣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回来的,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
孙覆洲到医院时,沈垣还在睡着,眼下青灰不减,呼吸声轻缓均匀,睡姿是很乖巧地蜷着。不过他的睡眠太浅了,孙覆洲刚放下手里的餐盒,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醒了。
沈垣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暖和儿的,顺势拉住了孙覆洲的手腕,借力坐了起来,嗓子沙沙的:“……孙队今天来得怎么这么早?”
孙覆洲身体不明显的一僵,随后在心里自我安慰,但愿没被察觉。
他低头将餐盒一一拆开,买的就是普通的豆浆油条。孙覆洲用半开玩笑地语气说:“这不怕你饿了吗?”
连着两天,他倒是成功把沈垣的口味摸清楚了——总的来说就一句话:不挑食,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