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50)

作者: 毕毕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折腾了一夜,凌霄早把这个事忘了,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额,这个…”说他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结果没地方安寝了?

刚才花折已经想到了他的难处,收留了他。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下盘棋。”

凌霄想到凌安之临行前交给他的任务,他感觉现在这个氛围说出来就挺好,想到这,他搓了搓手道:“花少爷,您在四殿下身边,身边也没有人专门照顾你;您又不会武功,如果出去行走可能危险,我过几天回安西了,身边有两个小亲兵,一个代雪渊、一个覃信琼,身手都不错,小孩也老实,我自己回安西就行了,这两个人留下来伺候你吧。”

花折似笑非笑,歪着嘴角看着他,心道可真不亏是凌安之的心腹,见缝插针的水平可以:“哦,那当然太感谢了,这两个小孩,是姓余还是姓凌啊?”

余是太原余家,凌就是凌安之了,人都收了,问问来路,气氛这么好,应该可以吧。

凌霄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他也知道这点小心思不可能瞒过花折的眼睛,凌安之感觉花折来路不明,凌安之和凌霄都撤了,换两双别的眼睛盯一盯。

想到这,凌霄舔了舔嘴唇笑道:“姓凌,那我一会就喊他们过来。”

花折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以后麻烦些罢了,他也能搞得定,他看似漫不经心喝了口茶,眼角微微垂了垂,一双手好像还有些无力的垂在桌子上,“小将军,你一双眼睛整日里黏着你们家将军,你在想什么?”

凌霄心道,我看自家将军,爱什么时候黏什么黏,反唇相讥道:“那你黏着看郡王殿下的是什么眼神?”

花折闭上了眼睛,仰靠在椅背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半晌不再言语。

凌霄看着他折腾了一夜。估计也累乏了,转身出了房门。

花折看许康轶什么眼神?——看救命恩人的眼神?他自己也不确定。

折磨花折的疼痛每年一次,第一年发病的时候才五岁,不明就里的来势汹汹,这种全身每个毛孔都似火烧再喷上盐粒子上去研磨、五脏六腑像被刀搅的疼痛折腾了他四天,家里棺材都预备下了,停尸了两天才缓了过来。

所有的大夫均说以后每年会越来越重,可能第二年就挺不过去了,所有身边的人都表示同意,活活疼死固然惨了点,不过看他今年疼的这样,如果明年可以选择,那最好的结局就是发病第一天就直接疼死——这样至少可以少遭几天罪。

作为尊贵的唯一的儿子,祖母和父亲遍访天下名医,最后找到了一位苗医,给出了一个活命的绝招,提前一段时间输血一袋,不明原因的可以推迟一下发病时间,并且疼痛到了不要命的程度,只持续几个小时;满二十岁之后骨垢愈合,自会痊愈。

既然尊贵,就开始提前半年多开始采血验血,断断续续验过千人,除了他的父亲,没有任何人和他血液相融。

父亲虽然更尊贵,为了膝下的独苗,每年提前采血,缓解他的症状,可惜,到了他十四岁那年春天,他父亲突然病逝了。

如果不出意外,过几个月也就轮到他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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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有浮屠

如果不出意外, 过几个月也就轮到他病逝了。

祖母不死心,带他来到了京城最见多识广解天下人病痛的爱仁堂,开始继续寻找相融的血液。倒也不是多怜惜他的小命,只不过家族后继无人, 总是不行的。

几个月遍寻无果,直到那一天晚上, 梅玄为了那个少年, 急匆匆的在他身上采血验下去——血液相融。

他心中狂喜,不顾祖母的反对,伸出胳膊就救了那个少年的命。

之后那个少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一口答应每年可以奉血一次。

能让梅玄这位富商如此尽心着急, 想必那个少年也是家世显赫,未必能一直遵守承诺, 他本想着能凑合一年是一年, 没想到年年按照约定的五月初来到京城,都没有空等。有心想要知道是谁, 梅玄和梅绛雪称那头要求绝密,他们肯定不能吐露半个字。

陌生人的血液汩汩在自己的血管中流淌,虽然症状缓解,他每年还是有几个时辰疼的半死不活, 每年这半死不活的几个时辰里,他心中全在忧虑,那个少年明年会不会遵守承诺。

那个少年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是谁呢?难道是担心花折把他绑了来,变成养在身边的后备储血库?

直到三年前,他进京后再也忍不住,等到梅绛雪给他输血之后送那位少年去朝天馆吃饭,他跟在后边,偷偷等在灯火阑珊的朝天馆门口,终于远远的望到了那位一身便装,神色冷峻的少爷。

在门口只一闪,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目若寒星的往他这里瞥了一眼,那时候许康轶好亮的眼睛,看不清五官,但是远远的就看到了眼中的光芒。

此后,可能是血脉影响,这个少年总是模模糊糊的在他梦中出现,出现的环境或山间或湖泊,或书房或大漠,或草原或中原,或北疆或西域,总之那些地方花折全是非常陌生,梦里总有那人朦胧在身边的影子。

直到前一阵子,在梅绛雪和余情的帮助下,他从家里逃了出来,当时梅绛雪给了他几个选择,或者在江南经商;或者去安西从军;或者给那个少年去当随身的大夫,那个少年最近多灾多难,身体江河日下的厉害。

花折没有经过思考的选择了第三个,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想去一探入梦的人究竟的。

不过出于慎重,他还是跟着梅绛雪去安西军中走了一遭,凌安之那个凶神,听到点笛子声音就给他安了一个蛊惑军心的帽子,还凶神恶煞的想打死他,那安西军就更不能去了。

在他的思想中,人就是高端的野生动物,所有的人都是利己的,那人为何每年为他采血?却一个字都没有多问过?在他的世界里,无法理解。

花折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梅绛雪经不住他死缠烂打,说嘴里肯定不会说,不过可以在天山谷口的青云镇等上几天,那个人自然会路过,至于花折能不能认出来,就随缘吧。

谁知道中途横生枝节,又被家里放出来的忠犬们发现了,差点被捉了回去,在快要喂狼的时候,一低头竟然发现那人站在树下问他,还问他能不能自己下来。

虽然那人带着水晶镜,身条已经拉长为成年男子,不过花折刚看了一眼,那种血脉相通的感觉就告诉了这个人是他。

为什么那人眼睛坏了呢?当年在朝天馆门口偷偷一见,可是灿若晨星呢。

那公子气度华贵,一看就出身不凡,等到看到了那人蓝色外袍内里上的盘龙、腰间的玉佩,和姓“许”这个皇姓,他猜到,为他奉血这个人,竟然是位皇子,年龄将近二十岁的皇子,也就只能是四殿下许康轶了。

不过在草原上,他还是没有直接说明真相,他深知人性不能考验。

许康轶就算是年年给他奉血,也可能是一时之善,之所以没有选择把他绑了养在身边这种极端做法,只不过是许康轶先前尚可以支撑,生死关头则另当别论。

而在草原上目睹许康轶身上有伤,因为缺血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周身渗透着清苦的药味,一看便是个药罐子;如果是他,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位每年都来的吸血鬼好好挤点血汁。之后养在身边当一个后备储血库,随用随取,到了紧要关头,还可以抽空一命救活一命。

所以,当天梅绛雪拿着血进了房间要输给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的时候,他胸口翻江倒海的震动了一下,许康轶自身已经病体难支,何必再救他这个陌生人呢?

直到他站在自己病室的窗子前,看着身着青色外衫瘦的只剩下一副大骨架的郡王捂着胳膊缓缓的走出了爱仁堂,他才后知后觉的心下大恸,感动的几乎要流泪,数了数,这个病瘦的殿下已经救了他八次。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救了他八次,浮屠都快高到了云霄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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