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一边给凌安之收拾进京的行李,一边有些絮叨:“当了这么多年将军,朝服竟然除了接旨外还一次没有正式穿过,试一下还能否穿得上了?”
凌安之这些年常年打仗折腾,又病又伤,近来瘦削了些,朝服穿在身上肩膀腰身显得有些宽松,余情基本满意,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嗯,我夫君穿着朝服虽然不合身,可还是挺好看的。”
凌安之想好了进京的应对之策,一边换下朝服一边和余情聊闲话:“京官每日里束缚太多,还是边疆自由自在一些。”
余情伸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娇嗔的直接揭穿他的小辫子:“你呀,性子太野,在京城也呆不住,估计心里恨不得安西北疆的河山一天走一趟才好,不过封了国公,每年至少有几个月要在朝中了。”
本朝定制,国公爷每年年前年后要入京述职至少四个月,战时除外。
凌安之不以为意,安西和他家后院差不多,他说什么时候是战时什么时候便是战时,他说哪些算是战事哪些便是战事:“我倒真不想要这个国公爷,封不封全是一样的。”
余情正在给他叠起朝服,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凌安之平西扫北,救援京城,整顿中原军,名满天下。
平时虽然对他多有些坊间风言风语,不过到了战时,看到一个“凌”字,百姓便觉得保护神来了,边疆宿敌基本闻风丧胆,封不封国公已然没有区别,她神思恍惚的说道:“是啊,封不封全是一样的。”
凌安之笑吟吟的躺在太师椅上,看着余情花时间和心思给他收拾行李,心里暖洋洋的。
想了想,一出门进了厨房,等到端着一碗混沌再进了卧室,余情手脚麻利的收拾的差不多了。
凌安之夹起一个馄饨喂给余情,“来,我包的肉馅的,把我的情儿喂胖点。”
余情整日里家里家外的事忙的一团麻,要不是幼时练武身上还算有些肌肉,有时他都觉得硌得慌,——不过幸亏该长的肉还是长了不少。
余情伸手想抢过筷子来喂他,凌安之却把筷子藏了起来,把椅子往余情身边拉了拉,嗓音低低的撩她,“情儿,像在蒲福林雪山里那么喂我。”
余情脸羞红了,心头小鹿乱撞,看着近在咫尺这张神采飞扬的脸,再想到当时那憔悴虚弱的样子,觉得好似失而复得了一般。
两个人十几个混沌,没多长时间就嘴对嘴的喂完了,凌安之捏玩着余情的肩膀手臂,柔情似水的说话:“情儿,凌冬将至,我在京中估计也停留不了多久,你到时候在太原等我。”
余情伏在他胸前,总是忍不住翻来覆去抚摸他的锁骨和伤疤,一再叮嘱他:“千万在京城不要逞口舌之快,一定要进退有度、顺应圣心,知道吗?”
凌安之哑然失笑,类似的话翻来覆去的叮嘱了有八百遍,现在年纪轻轻尚且如此,老了恐怕是个絮叨的:“知道了,我什么时候不识时务了?”
傲是傲,他可不傻。
余情像是没听出他耳朵已经磨出茧子之意:“皇上和毓王无论说什么,你都要答应。”
凌安之笑嘻嘻的,没正经的摇头晃脑:“好,他让我当众唱歌跳舞,我也会答应。”反正谁看谁听谁遭罪,和作乱的人没关系。
——话说最适合毓王的歌也许是四万寡妇哭丧上坟。
余情侧耳听他沉稳缓慢的心跳声,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心窝:“三哥,我以后在太原等你。”
凌安之以为余情说的是不愿意去天南的意思,看了她圆圆的头顶一眼,满头青丝铺在他胸口上,弄得他身上心里总是痒痒的,“天下估计快定了,到时候我和凌霄勤往太原跑一些,反正我家里在文都城也没什么人了,在天南安家也没什么意义。”
余情笑颜如花,俏皮的眨眨眼:“嗯,你记住有人在太原等你就行了。”
空气静谧了一会,她想起了近日为凌安之所做的准备,站起来伸出去过一个小盒子来,在凌安之询问的目光中,打开了小盒子,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女人堆里长大的凌安之认识这些东西:“雪花膏?做什么用的?”
余情已经拧开给他看了一眼:“我常用的,非常好用。”
凌安之一看黑黑的膏体就笑了,平时余情为了方便经常穿着男装,可一个姑娘白白净净皮肤细腻怎么看怎么引人注意,所以余情总是把脸涂黑,看来就是用这玩意儿涂的。
余情伸手一阳指抠出一坨来,奸笑道:“三哥肤色太白了,应该有鲜卑族的血统,到了京城越不惹人眼目越好,你涂黑了再去。”
没多久就被涂了一层,凌安之照着镜子哭笑不得:“情儿,想省钱也不能用此种办法,你有没有觉得涂黑了之后三哥花容有损、身价降低了?从每晚一百两银子的青楼头牌,变成了每晚一两的村头豆腐花西施了。”
余情不理他,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扭开了:“三哥眼睛精亮,还是墨绿近黑色的,京城那些文官全是弱鸡,还是不要与众不同的才好,药水是花折和我配的,滴上之后有些散瞳,而且颜色会变黑。”
语罢就把他按在椅背上,拿起小瓶子开始往他眼睛里滴黑色的药水,凌安之对自己双目非常爱惜,看着小瓶子过来了有些紧张:“小祖宗,不会恢复不了吧?”
“放心吧,不影响你的千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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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进退两难
十月初一, 京城温度降低到了肃杀,日前纷纷扬扬提前下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今天是大朝会,景阳帝腰也见好, 虽然老腰难再恢复少年狂,还有些坐不直, 坚持着在朝会上会见了群臣。
满朝文武知道今日有些新鲜事, 西北侯凌安之今日第一次入朝觐见。
大楚这些年连年战事不断,军报在朝堂上飞舞得向宫外漫天遍地的雪片子,凌安之这个名字好像和捷报捆绑在了一起,惹的朝堂上的群臣真情流露也好、演戏也罢, 喜欲狂的跟着掉了好几次眼泪。
凌安之微微含着肩膀和后背, 走路也换成了小步,不用怎么抬头也能感受周围人打量的眼光, 几个文武官员大大方方的和他点头拱手也打了招呼, 裴星元远远的飘了过去,没和他说话。
一天下来, 三叩九拜全是被教过的,问便答话,景阳帝在朝堂上看他拘谨,以为他初次入朝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再说毕竟是边疆野惯了的粗人武官,顶多比其他武将多读点书罢了,不自在也正常。
景阳帝扬起龙爪, 当朝传下口谕:“西北侯凌安之有大功与社稷,封为镇国公,望继续当好国之屏障,为显尊荣,圣旨届时送到安西去。”
凌安之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臣…侥幸打了几个胜仗,非臣之功,乃是因为社稷有福、陛下战略有方,臣救援来迟本应该有罪,…何功之有,我也只会打打杀杀不…不不会做官,不应封为国公,固不敢受。”
言语竟有磕绊之意,紧张的朝板都掉在了地上,又手忙脚乱的捡了起来,朝堂之上有些人见状,看到边境武官确实没什么见识,绷不住的想要哂笑。
金口玉言已经说了,当然还是受了,无论在朝堂上多熊包,在战场上确实战功无人能及。
景阳帝常年炼丹服药,圣体已虚,而今随着凌冬的到来,大楚四处又开始流民四起——
原因无他,国进民退,去年和金军一场战役,塘沽、长安、承德等几个城市毁于战火,百姓家中能被抢的已经悉被抢走,夏季万物生长,种植农作物,还能勉力维持,到了冬季,本来所收无几,可竟然还要上缴公粮,缴了租子之后户户没有余粮,又变成流民和匪患四处横行。
因此八方奏报,尽是要钱要粮,可国库理哪来的银子,户部尚书王修最擅长拆东墙补西墙,也实在辗转腾挪不出来钱财了。
景阳帝觉得这是他称帝以来最困难的一个冬天,本就有疾,而今更是无力应对,干脆把事情交给毓王处理,他早早退朝,要躲进深宫中。
纵使只上朝了两个时辰,景阳帝也已经筋疲力尽,腰麻牵扯到脚也痛,从龙椅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了御阶,幸亏内侍在旁边搀扶。
当天在京所住的客栈便已经有其他官员拜访,凌安之假托出门,交给信得过的亲兵打理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