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看,若是再茂盛丰厚一些招来些鸟雀飞舞,就更好看了。”
听到他夸好看,白藉更高兴了,她乐得哼了两声,百里望月听着她的歌声由大到小,渐渐不闻。
招来鸟雀?可恶,这是变相地说她这像鸟窝吗?
这人,真是好生坏的一张嘴巴!
周遭的灌丛草木还在动,一个细嫩的枝条仿佛有灵性地伸了出来,上面还顶着一个含苞待放的细嫩的花蕊,白藉坐得姿势久了,四肢有些酸痛,不由得舒展了几下,活动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那抹枝条上的花蕊。
花蕊挨到她手指的一瞬间,便消失了,紧接着一股青烟仿佛被她的手指吸入。
一阵翻天倒地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开来,仿佛将骨头打碎了重连一般,她的骨头被一寸寸地无情碾碎,却又被一点点残忍的细细拼起,她疼痛至极,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的滴落下来,倒像是她流下的眼泪一样。
就在白藉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身上的疼痛突兀地消失了,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要不是她额上的汗珠,她仿佛都要以为方才的疼痛是一场幻像。
百里望月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睁开了眼,看到她在几步开外懵懂地站着,不知那小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蓦然勾唇一笑。
可笑容弧度还未泛起,便僵硬在嘴角,因为他看到,白藉眉心突然闪现了一个莲花印记,明明灭灭了几下,终于十分清晰地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白藉身上涤荡出了一丝妖气。
白藉抬头看见百里望月的眼神,变得复杂,陌生,还隐隐有些破碎,她还没能来得及想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周遭蓦然响起双生鬼莲的声音。
她声音中带着得逞的笑意,可奈何受了重伤,气息有些不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能杀了我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下得了狠心,杀了这个蠢丫头,你不是喜欢她吗,可惜,她身体已经成了承载我内丹的容器了……”
她还未说完,百里望月便拔出身上佩剑,一剑出鞘,强势而恼怒的剑气涤荡着周遭,肃清着周遭,清越的剑鸣嗡嗡作响……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周遭什么也没有了,还是在山上,周遭雾气渐渐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白藉知道,一切的什么,都变了。
她面色发白,难以置信,不知是不肯相信双生鬼莲说百里望月喜欢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身体里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应该不喜欢她吧,不然怎么总是欺负她呢?第一个问题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可第二个问题肺腑已经替她回答了。
她感觉到了,她的体内,已经寄生了一个新的东西,和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白藉无助地看向百里望月,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百里望月凄凄然一笑,那笑竟不同往日,包含了太多,白藉能看懂,白藉看不懂,或者是她不想看懂的东西,“你说得对,跟着我,果真没好事……”
“对不起……”年轻男子向来的长身玉立此刻却颓然不堪,“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好像在念一个魔咒,好像他只会说这句话一样。
第14章 寒冰之谷
在巨大的挣扎下,白藉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感觉百里望月将她带回了听雪楼,然后她又放心地睡去了。
好冷,深入骨髓的冷,白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她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这是哪里?
周围是深不见底的寒冰,难道她一直睡在这里吗?竟然没有冻死,白藉自嘲地笑了笑,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空无一人……
百里望月,最终还是丢下她了吗?
早该想到的,但真正发生了,怎么还,怎么还无法释然呢?
白藉将自己了蜷缩起来,就一直那么坐着,不觉得饿,就只是有些冷,那冷仿佛淬进了心脏。
她看到地上的冰映照出了她的倒影,眉心不知何时有了一个莲花印记,红得似火,她伸手搓了搓,没搓掉,倒搓得还有些滚烫。
也是,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难怪百里望月要丢下她。
可心头就是突兀地腾升起一股邪火,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控制不住,让她不知所措。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活该要遭受这一切,凭什么他还能坦荡地离开,凭什么让她来承担这些苦?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得让她自己也感到有些陌生。
百里望月进了冰谷,衣摆曳地,行走无声,若是平时,白藉一定发现不了他的,可她现在耳聪目敏,一下便望了过去。
她杏眼不似往日那般澄澈,柔媚中暗藏着凌厉,额上的红莲妖娆却端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似乎身量还高了不少,腰却看着更纤瘦了些。
裸露在外的脚踝,似乎要比冰雪还要莹白几分,不堪一握。
百里望月走到她跟前,两人相对无言。
“起来吧,地上凉……”百里望月伸手就要扶她,白藉胳膊下意识躲了躲,寻思着开口,“这哪里不凉?”
她只是想着像往常一般嗔怪两句,可话说出来时,突然发现境地不同了,这话现在说出来,倒像是怨怼。
百里望月伸出的手蓦然一僵,还是顺势拉起了白藉。
“这是哪里?”白藉问他。
“听雪楼后山的冰谷。”
“把我丢到这里做什么?”白藉不解。
“这里的寒气,能抑制一些你体内……的凝结生长……”
是这样啊。
“可是我要在这里呆多久,一辈子吗?”这里太荒凉了,她可不喜欢,她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破地方。
她还想过外面风花雪月的日子。
“我一直在想办法化解掉你体内的那个东西……”
“那你现在过来是……有办法了吗?”白藉迟疑地问道,带着一些期盼。
“没有……”
“哦……”
后来,百里望月便放下手头事务,不顾门中反对,陪白藉住在冰谷里,还带来了许多古籍孤本,日夜翻看,期望能找到救白藉的法子。
不巧的是,这夜,百里望月的寒毒,又发作了。
开始,他还有些意识,但此次的寒毒,比往常的更凶狠些,该是身处冰谷的缘故,加重了他体内的寒毒。
百里望月咬牙死撑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汹涌,冷得彻骨,他强撑着起身,准备去温泉里泡着,寒毒发作时候本不能用温泉之水泡的,但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怕伤害到白藉。
白藉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叫住了他,“你怎么了?”他的眼睫上,头发上,都凝结了霜雪,刹那一看的瞬间,仿佛白了头。
“没事。”他嗓子也沙哑得可怕。
“你生病了吗?”白藉看他声音不对,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冰凉,比这冰谷的凉气,还要寒上三分。
“放开……”百里望月慌乱的出声制止她,可却抬不起手拉开她的手腕。
白藉碰到他的瞬间,身上也凝结了冰晶霜雪,可只有那么一瞬间,双生鬼莲内丹属火性,她身上凝结的霜雪很快便消散了。
但白藉想,在那一瞬间,只那一瞬,弹指之间,瞬息万变;九州天下,芸芸众生,只有那一瞬之间,他们算不算,一起白过头?
“走……别让我看见你……”
温润的触碰,他感觉她此刻就是一杯毒酒,而他已经濒临渴死,即使知道是毒酒,也想甘之如饴。
够了,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百里望月挣扎着,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走了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白藉逃走了。
弟子来禀告的时候,百里望月眸子黯了一下,快得好像没有一样,没有人能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失神,他依旧是那个波澜不惊高高在上的听雪楼掌门。
不是没有恼怒,不是没有怅然,但他不愿意直面他心底那一丝侥幸,为她而侥幸。
他不顾门中所有人的反对将她带回听雪楼,将她安置在冰谷,不止是为了抑制她体内内丹的增长,也是为了护她。
他曾用法力在冰谷里设了禁制,只是那夜他寒毒发作,禁制不稳,她又身负妖力,便闯出了禁制,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