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砚笑道:“无碍。”
“不行,”璧琉强硬道,“你再等等,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清砚安抚他:“你不是茆乐的对手,等我几日,处理好一切我便回来。”
“我不!”
璧琉明知抱不住他,仍是向前一扑,狠狠跌到了地上。
“我说了,我这辈子缠上你了,哪也不去,死也要在一起。”
清砚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初见时,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妖,被茆乐打成重伤,他本无意救他,只是看他身上并无孽果,顺手而为,从未想过今后会有任何纠葛,可他后来一次又一次地找上来,死缠烂打,非许身不可。
一开始是极为厌烦的,后来怎么就变了味,直至食髓知味。
不过是区区小妖,不堪一击,偏偏一次又一次地乱了他的心弦。
就是眼下,他也忍不住凝出实体,把摔在地上的小猫揽进怀里,细细擦净他的小花脸,眼里满是怜惜。
璧琉顾不上膝肘的疼痛,只是惊喜道:“你又能动了!”
“蠢猫,我一直都能动。”清砚敲了敲他秀挺的鼻梁。
璧琉挠挠脸:“我是说我能碰到你了。”
是我能碰到你了……
轻叹一声,清砚含住他的唇。
“所以,不用担心我。”
璧琉睫毛低颤着闭上了眼,双手死死攥住清砚的衣领,心中千百思绪划过,最后剩下的竟然是……他果然偷亲过我。
不似寻常妖物的体温,冰凉柔软的触感,除了清砚,谁能让他这般心动不已。
一吻结束,清砚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走吧。”
璧琉迷茫地睁开水润的双眸:“去哪?”
清砚抱起他:“陪我取回肉身。”
璧琉道:“你答应带我一起了?”
清砚扬眉:“拒绝有用吗?”
“没用,没用,没用!”
璧琉深怕他反悔,手脚并用地抱紧了他的身子,大喊道:
“说好许身一辈子,片刻都不能少!”
清砚脚下一掠,双目所视景物飞速闪过,身形已至百丈远,余下一片残影与低悦的笑声。
“好,不少。”
第18章 第 18 章
尽管小喜鹊再三强调“一模一样”,璧琉乍看到清砚的肉身仍是吃了一惊。
他心道长得不像才是奇了怪了,但他一直以来把清砚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看待,突然间多了一个清砚还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他以为没了魂魄的肉身会形同行尸走肉,未曾想,那肉身透出一股阴蛰之气,静寂无声的四野,他在一片血雾中形同修罗。
森森鬼气卷着狂岚,璧琉打了个哆嗦,颤声道:“他就是鬼王?”
清砚沉着脸点了点头,璧琉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见了面无血色的茆乐,那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之相。
“他……”
“被反噬了。”清砚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开口道,“妄想利用鬼王,愚昧无知。”
耳边突地传来尖利的声音,像是婴孩的哭喊,又像是愤怒的嘶吼,声声钻进璧琉的脑中,逼得他头疼非常。
这时,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小心,是鬼域的冤魂。”
璧琉对清砚投以感激一笑,暗暗掐了掐掌心,振奋精神,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拖了他的后腿。
鬼王血红的眼珠动了动,对着他们的方向咧嘴一笑,明明顶着清砚的好皮相,仍是可怖非常叫人不敢直视。
璧琉咬住舌尖,尝到一点腥甜,大喊道:“你快从清砚的身体里出来,不要脏了他的身!”
他不怕死的叫嚣,鬼王却是半点反应也无,一双鬼瞳紧紧地盯着清砚。
清砚拉住璧琉的手腕,把他掩在身后。
“清砚。”
鬼王只是一张口,数十种声音同时涌出,刹那间风起云涌,那是璧琉这种小妖根本无从抵抗的威严。
璧琉紧紧攥住清砚的衣袍,克制着想要逃跑的本能,对清砚道:“不要慌,树精和乌鸦一定很快就会来帮我们了。”
清砚眯起眼睛:“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璧琉心里发急,现下清砚没了阵法,没了护法,纵使鬼王元气大伤,也并无必胜的把握。
他指尖戳着掌心,按下决心,就算只能尽绵薄之力,他也要与清砚共同面对,夺回属于他的肉身。
然而清砚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长袖一挥,指尖横扫虚空,金色咒印重又闪现,无形的结界忽的罩住璧琉的周身。
璧琉身形一轻,刺耳的鬼嚎消失了,逼人的鬼气也不见了,他慌张地向前伸手,被透明的屏障挡住,只能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清砚一步一步走向鬼王。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清砚冷冷道,衣袖中飞出数张符咒,围着他圈成一圈。
鬼王咧开嘴,笑声如狂风般,震痛清砚的耳膜。
“清砚,你的死期到了。”
自肉身的背脊,窜出一股浓黑的影子,在鬼王的背后不断壮大,巨大黑影罩住了两人的身形。
璧琉惶恐地瞠大了双眼,即便有清砚的保护,也能透过结界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冲击,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的相撞。
凭他的修为,根本看不穿鬼王本体内发生的事情,那是吸收数百冤魂厉鬼凝聚出来的庞大躯壳。
璧琉只能在一闪而逝的金光与红芒中捕捉清砚的动向,偶尔的沉寂,都能将他的心狠狠揪起。
乌鸦和树精为何如此之慢。
璧琉不断地冲撞结界,他能力低下,但是他们一定能够帮到清砚的。
正在此时,冲天的鬼气破空而出,遮天蔽日的黑幕消弭无声,璧琉的瞳仁剧颤,一直以来强撑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清砚……”
乌鸦和树精来得太迟了,地上只剩下一具被剖心的尸体,再寻不见鬼王与清砚的气息。
乌鸦神色复杂地解开困住璧琉的结界,欲言又止。
树精亦跟着沉默了。
璧琉失魂落魄地迈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地上的清砚,豆大的泪珠不断砸在他惨白的面孔上。
“是我没用……”
“嗯。”
“是我害了你……”
“并非如此。”
“你说得对,我又蠢又笨……”
“无妨,我说过你可以任性。”
“我……噶?”
璧琉哭着打了个嗝,僵硬地转过头,对乌鸦凄凄一笑。
“我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
乌鸦道:“如果你是指清砚的声音,我想我也听见了。”
璧琉一愣,竟是不知该喜该背,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面上一片空白。
清砚低叹:“别抱了,脏。”
璧琉却是拥着更紧,生怕一转神连清砚的声音都不见了。
“你还活着?”
“不过是又要修养几天罢了。”
“我以为,我以为……”璧琉脱力地低喃。
清砚道:“我早说等我几日便可,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不是!”璧琉矢口否认,继而傻笑起来,“你最厉害。”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清砚抵住他的额头,用透明的身躯轻轻拥住他。
“不用怕,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他道,“鬼王太贪心,我与你说过茆乐身上沾染了妖气而不自知,鬼王本就是吸收鬼力强行增加修为,与茆乐同为歪道,数百种不同的鬼力与妖力相融,带来的只会是自取灭亡。”
璧琉连连点头,他的注意力已转移到了另一件事,鬼王如何如何从来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你的心……”
清砚冷哼道:“这具肉身已经脏了,不要也罢。”
“哦,好……”
尽管内心感到十分可惜,璧琉仍是尊重清砚的决定。
“那你什么时候能够修养好,让我能够触碰你?”
“……”
璧琉想了想,道:“和之前一样,一旬十日吗?”
他等了片刻,一直没等到清砚的回复,疑惑地看向乌鸦与老树精,清砚是累得睡着了吗?
他总觉得他看不到清砚是因为道行太浅,大妖怪们准能看见。
树精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他大概一时算不出,抛却肉身,仅凭魂魄自体修复,没个数年时光是不行的吧。”
乌鸦在一旁宽慰道:“对妖怪来说数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以清砚的能为,三五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