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带着一瓶矿泉水，就站在校门口，跟着那些焦虑的家长们一起等待着。四场考试，没有缺席。
最后一场考完，考生们蜂拥而出，无论沮丧还是高兴，无论悲伤还是快乐，最终的情绪都只有两种：释然，感伤。
在这一刻，他们不在乎什么结果，因为已经全部做了，没法重来。
他们想的只是寒窗十二年，总算跨过了这漫长的阶段，终于能够疯狂去玩。
他们想的只是高中三年完结，总会有人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从此再也不见。
凌枫看着他们撒欢，渐渐散去。监考老师和工作人员开始整理打扫，收拾临时摆起的物事。
阳光依旧热辣，凌枫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不过他找到了其他的东西。
回到家里，上桌吃饭。
唐穆璇问道：“看了两天高考，感觉怎么样？”
凌枫想了想：“去年是在学校里，考场外，安静但压抑，有种朝圣的感觉。今年站在校门口，看见了更有生活气息的场面，感觉更加真实。”
凌墨眉毛一扬。
凌枫：“考试前，是否保送，是否要出国留学，是否放弃考试，都是选择；考卷上，就算是主观题，也有很多解法，或是不同的思路，什么样的解法才能做出正确答案，什么样的思路才能做得更快更好，都是选择；考场后，填报志愿，那更是无数选择的排列组合。”
“在他们眼里，为的是拼杀一个有更多选择面的将来，为的是不辜负自己十二年的青春年华。为了这些信念，他们做着选择。”
“尽管有的时候有些选择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总有些不确定的因素或疏忽导致了偏差，如果未来已来，自是欣然接受，继续奋进，然而在此之前，做的所有选择，为的都是自己想要的未来。”
“为了能有更加美好的明天，他们做选择，全力以赴，但不是因为做了选择，才要去面对没有定数的未来，宠辱不惊。”
唐穆璇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凌墨倒是面色平静：“吃饭。”
凌枫口渴，盛了一碗汤。
饭后，凌墨打了个很长时间的电话。
凌枫做着暑假作业。
一夜无话。
清早，凌枫起床准备跑步，主卧门突然打开，凌墨也是一身运动装走了出来。
“下来陪我打两套拳。”
凌枫摸了摸还些微肿胀的脸。
凌墨这回不是用的寒暄语，说打两套拳，那就是真的只打了两套拳。
然后他带着凌枫出门找了个卖早餐的店里坐下。
凌枫被这一顿操作惊呆了，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油条这种平时看起来很不健康的食品了。凌墨和唐穆璇都是对三餐很重视的人，不要求做得好吃好看，但一定要健康有营养。凌墨和凌枫则是在这个基础上还加上了“简单高效方便洗碗”等细节。在家姑且不说，即使出门在外，油条、炸饼这类食品也是极少食用。
所以凌枫极为罕见地抿着不断分泌的口水。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问了一句：“爸，妈同意这么干？”
“不同意啊。”凌墨很惬意地吃着，“所以我会说是你带我来的。”
凌枫起身：“告辞。”
“小枫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廖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手扶着凌枫的肩膀把他生生按了下去。
凌枫正准备打招呼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谦抬手：“好久不见。上次的事情很不好意思。”
凌枫转头看向凌墨，凌墨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豆浆：“小林来了啊，坐，一起吃。”
林谦欠身：“那就不好意思了。”
廖铭拍了拍他的背：“不用那么客气。”
就只有凌枫一个人不明所以。
这是要密谋什么吗？
吃到半途，林谦开口：“强子那边我这次找人让他滚出蓉城了。”
上次看完球赛，凌枫和叶薇蔷偶遇强子，再次发生冲突。在等待叶薇蔷醒转的时候，凌枫给廖铭打了个电话。之所以没有直接打给林谦，是因为这样做会带有“兴师问罪”之意。凌枫本身也就只是想说一下这个情况，毕竟更早在VA和强子发生冲突之后林谦帮过许多的忙。
而且当时凌枫心情很乱，不敢打给唐穆璇，也有通过廖铭转达当前事态的意思。
凌枫诚意道谢：“太谢谢你了。”
林谦：“没想到那家伙还不收敛，是我没有做到位。”
凌枫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很好了，他都一直没来找过我麻烦。那天也是偶然，呃……”
说到偶然，凌枫又想起了前些天凌墨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凌墨擦了擦嘴：“小廖，东西弄好了？”
廖铭：“是的。”说着从随身腰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凌枫。
凌枫莫名其妙地接过，酱红色的封皮上写着护照二字。
凌枫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翻开，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廖铭笑道：“签证也弄了。做好准备吧。”
凌枫再度看向凌墨。
凌墨：“别看我，你老妈还没有同意这事儿呢。”
凌枫无措：“那这个……”
凌墨：“嘿，真是，也不知道谁在我回来之前就把材料交给小廖去办了。”
廖铭突然脸色精彩，不停咳嗽。
凌墨毫无察觉：“口嫌体直，一点都不诚实。”
廖铭起身：“凌主任，我吃好了，我先去把车上空调打开。”飞奔而去。
凌墨：“？”
一只纤手按上了凌墨的肩膀：“那又不知道是谁回来以后就四处在找能陪着枫儿一起出国的人呢？”
第四十七章 路转
唐穆璇把账结了，挽着凌墨的手，拧着他的腰，笑眯眯地和凌枫及林谦道别后，坐上了廖铭的车。
凌枫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林谦拍着他的肩膀：“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凌枫：“……”
林谦：“哈哈哈哈，走吧，这河边我还很少走过。”
凌枫点头。
“廖铭一开始只是和我提了那么一句。”林谦道，“是我后来主动说的。主要几个意思，首先还是之前强子那事儿，第二次找你挑事儿说明前一次根本就没处理干净，而且那次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向你当面道歉。”
凌枫摇头：“其实两次都不关你事。”
林谦：“但既然管上了，没管住，那就是问题，总得有个说法。你不用着急摇头拒绝，这只是其一。其二，你和720都算是VA名人，当然现在已经过气了，都是我认识的年轻人，而且都是挺对胃口的小家伙，所以遇到这事儿也算是尽点力，并且上次那事720总归是受到了惊吓的，最后晕倒也有这个诱因，总得去赔个罪吧。”
涉及叶薇蔷，凌枫当然不好替人做决定拦下。
林谦：“最后呢，我在VA也有两年多，还没有休过假，所以也就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几个因素汇总，我就和廖铭说了我的想法，后来还和你爸爸聊过几次。嘿，都是部队出身，聊天频率还是挺同步的。”
凌枫：“但是他们昨天都还没有同意……”
林谦：“护照都在你手上了，非得把话说明白了？”
凌枫摸了摸封皮，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谦：“我所知道的，你妈妈不同意你去的第二天就把材料交给廖铭去办了，说是以防万一。你爸呢，回国之后第二天就交代廖铭帮忙看看有没有谁能陪你一起去的。你爸才请了一个月的假，确实是不能再去一趟，你妈妈单位上也是有很多事情，除非实在找不到人，否则也不好离开。所以，这回就是我带着你一起去了。”
凌枫诚心道谢：“谢谢你了，林哥，帮了我那么多忙。”
林谦：“720的事情我也听闻了，确实很可怜一个女孩子，我也希望能够见证一下。她手术什么时候？”
凌枫：“13号，周六。”
林谦点头：“我们18号过去，那时候应该是醒了。”
或许，醒不过来了。
凌枫想着，但并不悲观。
父亲说的没错，这也是他们理所应当必须接受的后果。
但凌枫也说过，这不是他做出选择并一心为之努力的结果。
凌枫点头：“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承蒙你关照了。”
林谦：“还没过去就开始学着那边说话啊。不用那么客气。我先走了，这几天做好准备，加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