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楠重伤血虚,又中了化功散,能清醒这么久已经是谢策日夜不息地悉心照料和妙手医治的最好结果了。他被谢策抱着没一会儿,就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困倦和眩晕,又睡过去了。
第74章 醋意
半月后,卫楠的状况好了许多,每日清醒的时间加起来能有两三个时辰,大大减轻了谢策的负担。为了防止肌肉萎缩,谢策每日在他清醒时扶着他慢慢下地行走。
卫楠手脚无力,谢策开始给卫楠行针,将化功散的毒性封在他右前臂。行一次针只能管十二时辰,为了保证卫楠不困乏无力,谢策每日都得按时给他扎针。
“我已经派人去天山寻找化功散解药的药引了,但那千寻草极其稀少,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找到。只有委屈哥哥暂时受苦了。”今日是卫楠第二次行封毒针,谢策一边将布满卫楠右臂的银针从他身上拔下,一边道。
这封毒之针异常疼痛,谢策拔一支针,卫楠就疼得咧一下嘴。
“已经不错了,起码还能封在一处。”卫楠活动了下脖子,问道:“刚才迷迷糊糊听见王胖说什么丧事,谁的丧事?”
王胖来报说范霄九昨夜暴毙,问尸首怎么处理,没想到卫楠当时睡得昏昏沉沉还听了几耳朵。
“范霄九。周堂死后他就一直消沉,之前还绝食,被我恐吓一番开始吃东西了,但毕竟上了年纪,又身心遭到重创,还是没能熬过去。昨夜死的,牢头发现时,人已经硬了。”谢策道。
“范家已经没人了,范霄九的尸身没人领回去,我便命人将他葬到了范家的祖坟。哥哥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谢策道。他之所以对范霄九还算仁慈,不过是因为他是卫楠父亲钟爱之人。为避免卫楠难抉择,他选择替卫楠下决定,将范霄九好好安葬了。
“谢策……”卫楠很想说谢谢,可是这两字在谢策这般沉重的爱面前,实在太轻了,不如不说。他看着谢策话头一转,笑道:“你是想把我宠坏,让我一辈子离不了你吗?”
谢策替他拔下最后一根针,然后毫不迟疑地地蹲下来将卫楠双腿抱上床,一边将他脚上的白袜脱掉,一边道:“我服侍你这么周到,你舍得离开我吗?”说完就开始给卫楠按那痼疾已久的右脚。
卫楠看着谢策一副殷勤的模样,很想逗他一逗,便道:“看你表现吧!喏,你看,我断手瘸脚,还有不少世家女子爱慕呢!”卫楠一抬下巴,谢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素色锦囊躺在掐丝珐琅磁盘里。
谢策从进屋开始,视线就一直随着卫楠的身影在转,竟然没发现那么显眼的一个东西摆在案上。
谢策走过去拿起那素色锦囊一看:素白的锦缎香囊,绣着两只正在交颈的鸳鸯。
谢策顿时火冒三丈,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那锦囊丢进磁盘,怒吼道:“王胖!”
王胖小跑着出现在门口,看着盛怒的谢策一脸不知所措。
“那东西谁送进来的?什么东西就敢往这里送?!”谢策一指那锦囊,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为难王胖了。”卫楠看着谢策生气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他手一挥,示意王胖下去。
王胖迟疑地看着卫楠,确定从卫楠那里得到的是肯定的信息后,便转身走了。
“这是宁国公孙女托人送来的,你就别生气了。”卫楠拉着谢策的手让他坐在床上,笑道:“宁国公孙女才十三岁,我都三十多了,你这吃的哪门子醋?”
谢策怒道:“才十三岁就知道勾引人了!这送的什么?鸳鸯!她想干嘛?!我现在就把宁国公叫来,让他当着我的面把这东西给我吃下去!”谢策说完就要出去叫人。
“谢策!你冷静点!”卫楠一把将谢策抱住,彻底无语了。他只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谢策醋劲这么大,若是被他看到明王府那一箱子的信物,岂不是要当场发疯?
京中那些大家族仕女的父辈兄长多半在朝为官,为了笼络住这些人,卫楠只得收下这些东西,但为了避免被人议论是非,他又将那些东西锁入箱子。
“你就这么没自信吗?难道你觉得我会再找别人?”卫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一边拼命抱住谢策,一边出言安抚他。
“我都听说了,明王殿下可是京中女子们的梦中情人,你如今让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卫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谢策被卫楠一把抱住,他不愿跟这病弱之人较劲,没有继续往前走,但依旧满腔火气,太阳穴那条长疤都发红了。
卫楠没办法告诉谢策这是他笼络某些朝臣的一种手段,以谢策这狗脑子,根本无法理解卫楠用这样的手段,说不定冲动之下还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惹得君臣离心。现在朝中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绝对经不起谢策这样折腾。
卫楠用尽全力死死抱着谢策,只得道:“别闹了!这样,你把周宪带来。再不是玩意儿,他好歹也是我亲爹,今日就当着他的面,把我们的事定下来。这样,你放心了吧?”
谢策听卫楠这么说,才渐渐不那么激动了,他眼睛里的怒火下去了一些,慢慢扶着卫楠坐下来,但嘴上仍然气鼓鼓地说道:“算你有点良心!日后再接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我就给你脖子上系根链子,走哪带哪,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卫楠一皱眉,左手在谢策屁股上狠狠拧了一下,怒道:“你当我是狗呢?你咋不在我脸上刺字?”
“哼!未尝不可!”
卫楠笑骂道:“快滚!我都困了,去把人接来!”
片刻后,王胖便带着人进来了。半月不见,周宪头发全白了,眼睛浑浊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坐缩在抬撵上,犹如风干霜打的皱皮橘子。
他看见坐在床上的卫楠,浑浊的老眼一下亮了起来,痴呆了半月的脑子突然就识人了,颤颤巍巍向卫楠伸出皱巴巴的手:“楠儿,快到父皇身边来!”
卫楠看到他的瞬间,眼睛红了一圈,嘴上却冷冷道:“哼,来什么来?你好好坐好!”卫楠并没有理会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指着抱着胳膊倚在床边的谢策对周宪道:“父皇,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我早已成婚了吗?我答应过你,合适的时候把人带回来给你看。喏,人我带回来了。”
周宪那只期盼着卫楠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随着卫楠的手指,疑惑地看着谢策,半晌才口齿不清地道:“好……好!楠儿,让你母后也见见,来人,带王妃去拜见皇后……”
卫楠见谢策的脸越来越阴沉了,没等周宪的胡言乱语说完,连忙打断他:“父皇,人你见过了,便是认了这门亲。你回去休息吧,我明日来看你。”说完没等慢吞吞的周宪说话,便挥手示意王胖赶快把人抬下去。
“卫楠,这算什么?他都糊涂成这样了,听懂了个啥?”谢策看着周宪轿辇远去的背影,不满地一屁股坐到卫楠旁边,没注意到卫楠此时已经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那……你还想我如何保证?真的给我脖子系根链子,或者脸上刺字来宣誓你的占有吗?”卫楠微红的眼睛看着谢策,眼神有些冷,他身体极度不适,却并不想告诉谢策。他心里也有气,气谢策的不信任。
这下谢策更不满了,他愤愤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之前听你那些风流事,我都当是胡说八道!你今日竟把那东西放我眼前,让我如何不怒?你跟那些女子不清不楚的,我……”
谢策一腔醋意还没发泄完,就发现卫楠的不对劲了:他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滴,身体也摇摇晃晃,双目微阖,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不对啊!谢策刚刚给卫楠施了封毒针,他怎么会又有昏睡的迹象?谢策慌了,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卫楠便往聂如兰寝殿跑去。
谢策慌慌张张抱着昏睡不醒的卫楠跑到聂如兰房内,把正要入睡的聂如兰吓一跳,连忙起床给卫楠把脉。
片刻后,谢策便被聂如兰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子叫你好好研习医术,你这几年越活越回去了?你那封毒针一下去,他倒是有力气了,身体受得了吗?你不知他当时血都快流光了?”
……
谢策像根木头一般站在那里被聂如兰骂了有半刻钟,一声也不敢吭,若不是聂如兰忙着救治卫楠,只怕此刻他的脸已经被聂如兰大耳刮子扇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