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太知道这人的软肋在哪里,卫楠心肠软,更重情,周家两兄弟就是他的软肋。
“谢策……”
卫楠烧退了下去,总算睁眼了。他一把抓住谢策正抚摸自己嘴唇的手,轻声道:“你不生我气了吧?”
谢策被卫楠抓住偷摸他,又不好继续冷着脸装生气,他一把抽出被卫楠抓住的手,嘴硬道:“你是故意的吗?故意把自己弄生病,让我心疼你,是么?”
卫楠不与他争辩,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谢策只觉得卫楠的神情像是在宠溺蛮不讲理的小孩,恼羞成怒对着他吼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谢策,就算我违逆了你,你也囚了我这么久,你该消气了吧?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住在这里……”卫楠不笑了,一双桃花眼哀戚地看着谢策,哀求道。
“不行!”谢策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免得自己意志不坚定,真的放他出去了。
卫楠听他这般坚决地拒绝,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了,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谢策给他擦完身,见他闭着眼睛不再说话,犹豫了半天,终于伸手摸上了卫楠脖子上那个“谢”字,低声问道:“为什么烧成这样都不让陈尤青来叫我?难道……我对你真的这么差劲吗?”
卫楠闭着眼睛没吭声,但谢策知道他醒着,只是不愿意搭理自己而已。
谢策有些生气了,负气道:“你若再装睡,我就在你脖子另一边再纹个字!”
“纹吧……左右都无法见人了……”卫楠终于开口了,但眼睛还是闭着,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谢策的心一下子被卫楠的话和神情刺痛了,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在他脖子上刺了字。
卫楠堂堂一个亲王,被谢策刺上这样的字,让他日后如何在人面前抬头?
“我……我回头让人重新设计亲王服,做成立领……或者……改发冠……”谢策语气不再那么冷硬了。
“不必了……反正你也没打算放我出去。”卫楠缓缓道。
谢策看着他沮丧的样子,缓缓站起来道:“我会放你出去,但不是现在。牢里潮湿,我回头命人送你回大将军帐,你就好好待着,不要试图耍花招。”
他正要转身离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周奕为了周启,已经在我帐前跪了七日了。卫楠,你这两个弟弟真可以啊!”
卫楠一下撑起身来盯着谢策认真道:“谢策……你若伤害他们,我立即自尽!”
谢策也认真地看着他回道:“你若自尽,我便屠尽周家人,尤其是周堂妻儿!”
陈尤青端着刚熬好的药小跑着进来,便看到谢策怒气冲冲地走了。他走进牢里一看:卫楠竟然坐起来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看着被褥发呆。
“殿下……喝药了。”陈尤青低着头将药碗递给卫楠。
“陈尤青,你听谢策的,还是我的?”卫楠一手接过药碗,看着陈尤青问道。
“这……微臣听皇上和殿下的!”老奸巨猾的陈尤青回道。
“我要你只听我一人的,你听还是不听?”卫楠没有给他模棱两可的圆滑机会。
第92章 和解
谢策出了牢房就派一辆马车把卫楠接回了大将军帐,马车被重重帷幕遮严,没有人看见卫楠披头散发、憔悴不堪的样子。
大将军帐被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谢策吩咐除了陈尤青,任何人不得进出大将军帐。
两日后,陈尤青进了大帐,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小小卷轴,双手递给卫楠。
卫楠今日精神好了许多,自从被谢策刺字后,他就不再束发。在乌黑的长发遮挡下,他脖子侧面那个“谢”字若隐若现。
他披着一件外袍正坐在案前,伸手接过陈尤青递上来的卷轴,看了一会儿对陈尤青道:“告诉来人,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不用担心我无法成行。”
陈尤青犹豫道:“可是殿下,您现在被囚在这大帐中寸步难行,到时候如何能……”
“你只需照我的吩咐告诉来人即可。”卫楠抬眼看着陈尤青问道,“皇上说了什么时候接见东夷使团没?”
“皇上说要晾他们两日,让他们心里惴惴不安惶恐万分再见。”陈尤青道。
“嗯,这样东夷人想要和谈的心情更急迫。”卫楠点头道,“你去吧,照我吩咐的做。”
陈尤青点头出去了。
两日后,陈尤青又给卫楠带来了消息:谢策已经答应与东夷人和谈,并跟东夷人提了许多要求。谢策说,大齐与东夷人和谈是前所未有的盛事,为了向大齐表示和谈的诚意,东夷少昊可汗和八部首领必须全部出席。
对于谢策的要求,东夷使团也提出,希望大齐皇帝也能参与和谈,并且点了几个他们认为比较重要的大齐臣子参与,包括曹靖秋、练师培、周奕周启兄弟。谢策爽快地答应了,他正要这几个人去。
和谈定在三天后,地点定在灵山缺口城墙后,在大齐搭建的临时和谈大帐内进行。
这场和谈史无前例,双方又是几百年世仇,不用谢策敲打,东夷人也不会拿自己最高首领的命去开玩笑。他们把大军拉到离和谈地一里开外,少昊可汗一行人不带仪仗和随从前去和谈。若是和谈中出了问题要起冲突,东夷大军即刻就能赶到。
而谢策要的,也正是东夷人大军全部集结,大齐才好一举歼灭东夷人的主力。
谢策把卫楠在东夷人心中建立起来的权臣形象给破坏了,东夷人提出的和谈名单里面自然没有他,也没有提到替谢策集军政大权于一手的李癞子。
一是因为东夷人并不不知道谢策刚刚集了军政大权交到亲信李癞子手里,曹靖秋等人手里都没有兵权;二是因为东夷人没有跟李癞子在战场上短兵相接,不了解此人在大齐军政战略上的重要性。
自从卫楠被囚在大将军帐后,谢策一次也没来过。
与东夷人和谈的前一天下午,卫楠让陈尤青请谢策到他帐中,说有话要与谢策说。
谢策听到陈尤青的话后头也没抬,看着眼前的战事图冷冷道:“不去!告诉他,别再枉费心机。”
陈尤青灰头土脸地去给卫楠回话。片刻后他又来了,跪在谢策面前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策抬眼看了陈尤青一眼,道:“说吧,他又有什么新说辞?”
“殿下说……他……他想皇上了……陛下若不去,定会后悔……”
谢策提笔在战事图灵山缺口城墙处做了个标记,冷笑道:“想我了?那么多天都没想我,偏偏在我要去和谈前夜想我?你回去告诉他,不必现在想我,等我明日和谈完了,自会去看他。”
陈尤青又屁颠屁颠回去了。不出谢策意料,一盏茶功夫,他又来了。
谢策见他跑得气喘吁吁,汗都把衣衫打湿了,冷笑道:“你也不必这般来来回回跑了。回去吧,朕什么都不想听。”
陈尤青却跪着没走,神色慌张道:“皇上,这次不是明王让微臣来的……臣把陛下的话传达给殿下后,殿下一怒之下拍在桌上……不慎将义肢拍折了……那些丝线牵连在他手腕内的经脉上,微臣才疏学浅无法修补,只得来请陛下。再晚一些,只怕殿下手腕内的经脉会受损,到时候想要再复原可就难了!”
“混账!胡闹!”谢策又惊又怒,一把摔了手中的笔便往大将军帐飞奔。他关心则乱,忘记了卫楠从来都不是任性胡闹之人;即便偶尔任性,也是带着目的性的。
等他冲进卫楠大帐,还没看到人,眼前一花,腰间一痛,就被卫楠给放倒了。但他并没有倒下去,而是被卫楠从后腰给一把接住了。
“卫楠!你果然死性不改!”谢策虚弱无力地低吼。他被卫楠点了穴,顿时四肢酸软,连声音都没了力气,即便他想喊侍卫,声音都传不到大帐外。
“那也是被皇上宠出来的!”卫楠将无法动弹的谢策抱到床上,一边给他脱靴袜,一边不要脸地说道。
谢策气得想伸手拉住卫楠,可是努力了半天手都举不起来,只得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他:“卫楠,你若敢代替我去和谈……我发誓……不论你生也好死也罢,我谢策与你从此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