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方帕子,掩口咯咯娇笑,“人家原本就是男的,尊上的侍卫都是男身,所以人家变成女身方便执行高难度任务。你可别误会,人家可是猛男呢!”
我干笑两声:“是,看……出来了。”
他一扭帕子:“讨厌,你也不夸夸人家。”
我大跌眼镜,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猛男娇羞?
大约是我迟迟不答,他止了动作,撅嘴不满道:“你怎么突然与人家生分起来,之前你我二人斗嘴比剑多美好惬意!”
美好?惬意?我以前没看出来碧丹脑子里的坑这么大啊!
他作娇羞状,续道:“尊上说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勇敢地追求,第一步要尽可能地吸引她的注意。我觉得我先前所为已经到位了,下一步就应该……”
“应该做什么?”一清凌凌男声传来,如鸣佩环,甚心悦之。
他面侧有些青鳞未褪,反为他清冷气质添了些许妖异,无端端带了三分邪魅。
“我同碧丹闲扯来着。”我讪笑往他身后望去,见摄政王正抱着只浑身湿淋淋的红毛犬。
我迎上去接过红毛犬,叹了声:“赤血啊赤血,你这狗刨速度也太慢了,你看看我早就到了。”
赤血冻得直抖,打了个喷嚏:“你倒省事,搭了尊上的顺风船,我呢!”语罢又是个喷嚏。
我用法术把他的毛蒸干,又把自己干得差不多的外裳脱下来给他裹上。
慕浱把已干的披风脱了给我系上:“你一个女孩子本来就身子弱,晚间风凉,可莫要感冒了。”
我激动得内牛满面,我居然在有生之年穿过绞了天蚕金丝的披风!
摄政王在旁笑言:“既然诸位俱平安脱身,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先行一步。”
我躬身施礼:“我代我父尊母后及正统子民谢过您的义举,不知您日后要去到哪里,我了了这趟差事后定登门致谢。”
他摆手笑笑:“不必了,我此行是去寻在外云游多年的发妻,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府内的事我俱已处理好,那些姬妾我也遣散了大半,我为了演好这出戏强留她们在身边十余万年,于她们而言实在不公,此生愧对她们良多,怕是永远无法弥补。”
“还有一事,”他踌躇片刻还是向慕浱道,“我那逆子景合虽非善类,亦非我亲生,但终归养了他这些年,倒也生出些情谊,若他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望尊上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则个。”
慕浱只是极清淡一笑:“我自然会酌情处理。”
他大约明了自己此言逾矩,也不再多言,向我们拱手道:“此去经年,山高水长,望诸位珍重。”
我们亦还礼,就此别过。
“碧丹,你与赤血先回去,本尊同南昭还有些事要处理。”
我弱弱反抗道:“要么我与赤血回去,您和碧丹……”
“不行。”他很自然地牵了我的手狠狠一捏,对着碧丹和赤血使了个眼色。
碧丹麻利地接过我怀中的赤血颠颠退了。
我认命地跟着慕浱往岸上不远的密林走,走了一半才想起来,慕浱不会是要对我图谋不轨吧!
我心惊胆战地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深处一望,顿生怯意。
他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恐惧,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温言道:“不用怕,我在。”
正是因为你在我才怕!你不在我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奋力想将手抽出来,他却又使了大力,就是不肯放开我。
行,我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就这么被他半胁迫地拉到密林深处,瞧他施法辟出一小块空地,顺手拿出颗夜明珠置在一旁,又吩咐道:“把金叶拿出来。”
我依言在衣兜中摸索片刻,掏出已经被水泡得蔫了的金叶,捏了个显形诀把她变出人形放到地上。
想来她身为一株牡丹当修习的是土系术法,不晓得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会不会泡出毛病。我伸手去探她脉搏,只觉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
滑脉!
我颤着手呆呆地盯着慕浱:“尊……尊上,这孩子是您的?”
慕浱拧了拧眉。
我看着玉体陈横的金叶,手抖得更猛了:“尊上是要在下给她接生?不……不成的,在下只识得些草药,开开方子之类的尚可,要在下接生却是万万不行啊!”
他似在呼吸吐纳,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谁同你说滑脉就是喜脉了?”
我一愣,对哦,金叶也可能是来葵水了。
那慕浱还大半夜地把她召到房里要浴血奋战!禽兽!
我死死地盯着慕浱嚅了嚅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慕浱那表情挺耐人寻味的:“你怎知她不是贫血或积食?”
我……我确实医术不到家。
他也不管我,自顾自续道:“我之前喂了她一颗冲虚丹,勉强吊着她的命。”
那这么说来金叶这竟是个要挺不过去的形容?
我脑中一时没把事情理顺。摄政王侍卫长,也就是金叶她爹养死士刺杀慕浱,还施施然把这锅甩给英杰。慕浱又是个不心慈手软的,即便金叶她爹没死在海上也得押回去判死刑,可慕浱居然对金叶格外优渥,见她身子弱还用千金难求的冲虚丹救她,难不成真对她情根深种?
我暗笑这想法过于天真。
可金叶的身子何至于差到需要丹药续命的程度?
我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他淡淡陈述:“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你可知晓?”
我自然知道,当年十九万岁的慕浱是领兵抗敌的将军,更是在六万年后的收官之战中斩下了魔尊首级。在那以后魔族式微,魔军铁骑再不敢踏足神族半步。慕浱可谓是一战成名,茶楼戏馆中大肆传扬他的壮举,后来被传得神乎其神,连版本都出了十来种,只可惜他班师回朝后卸任将军一职,成了司狱之神。
是以一提起神魔大战,我们这辈从小听着慕浱光辉战绩的人就会条件反射般想起慕浱。他此时骤然提起,难不成还是他把金叶害成这般模样的?
他眉间眼眸蕴了些驱不散的雾霭:“十万年前我的剑术还不似现在这般纯熟,无法完全将青龙剑收归己用。一日我不慎将青龙之力外泄,使它脱离剑身遗落花族。彼时我还不知道青龙之力有多强大,想着青龙石磨出来的青龙剑即便失了神力,终归还是削铁如泥。也是在多年后我才知晓,魔族屠了龙族只为寻青龙剑,或者说他们要的是剑之神力。”
我颇费解:“这青龙剑究竟什么来头,竟引得魔族觊觎?”
“它是上古神剑,更是龙族世代相传的至宝,相传后世一位真身为青龙的神明会是它真正的主。所以在我出生那日,我祖父将半数神力封于剑内,作为给我的生辰礼。”
我咋舌:“半数神力,那这剑的威力岂不是更强?”
他敛眉:“的确,它的威力虽不至于撼动神魔二族,却也可保不少人实力大增。”
我始终没有转过弯儿来:“那青龙剑同金叶有甚关系?”
他神色肃然:“青龙之力现下就附着在金叶身上。”
我恍然大悟,青龙之力绝非普通神身可承受,金叶这小身板定负不了巨大的神力,所以慕浱才用金贵的药丸给她续命。
“我粗略地算了算,十万年前金叶六万余岁。”他的神色略略不自在,染上了丝可疑的薄红,“你那日受委屈后我去调查过金叶,得知她六万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此后总不比往日康健,她有恙时正与我遗失青龙之力的时间吻合。后来她奉她父亲的命令接近我,我这才发现她身体内有两种力量,而她常年体弱便是承不住神力之故。”
这么说来慕浱生怕我受委屈还特地探了探金叶的底?
我动容,亦了然:“您可是要把神力从金叶体内分离出来?那样金叶是否会有生命之忧?”
“若不分离出来金叶必死无疑,若是分离出来她有极大可能丧失大部分记忆化为原形,并需一段时日方能复原。”许是他见我神色犹疑,又道,“我会给她安排个新的身份,外界人只知摄政王谋反,其党羽俱受牵连,她再以摄政王侍卫长之女的身份处于人前自是不妥。”
此时不是想金叶是否会心生怨怼的时候,先保住性命最要紧。我忙促道:“尊上您快些开始吧,金叶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