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树林鲜少有人涉足,若公主实在想去,明日卑职再带公主去。”
司矍的向来冰冷的声音柔缓了起来。
怀中的少女瘦瘦小小一只,单薄的肩膀似是风大一些就会被吹走。
“我们就去那片树林的边缘逛逛好不好?”
傅知微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也不吵不闹了。因为困倦,她的声音失了白日里的清脆,反而带上了点点勾人的鼻音。
马蹄声又有条不紊地响了起来。
傅知微抱着侥幸的心理,挣扎着又直起了身子,想要看看司矍打算带她去哪里,却惊喜地发现,她正离那片树林越来越近。
她原本已经耷拉下来的嘴角扬了起来,一改之前萎靡的神色,转过头昂着小脑袋想要去看着青年此时的神情,却撞见那握着马缰的黑衣青年亦是低下头,嘴角噙着笑看着她。
她感觉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之中。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少女闷闷的声音自他怀中飘来,语调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等照夜玉狮子慢悠悠踏着马蹄赶到树林的边缘时,傅知微的头微微倾斜向前,一点一点地,正打着瞌睡。
司矍看着少女眉间的一抹倦色,不忍心打扰她的酣睡,但是眼见着风势越来越大,还是出声唤道。
“公主,醒醒,已经到了。”
傅知微揉了揉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之前还矗立在烈焰云霞之下的树林赫然展现在她眼前。
“已经到了呀。”她小声嘟囔着,伸直了右手,左手摸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显然已经累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她兴致缺缺地撇了几眼树林。
现在她更想回宫睡觉去。
“我好困呀,司矍,我们回去吧。”
因为刚刚睡醒,傅知微的尾音上镶嵌了袅袅的颤音,像是扑蝴蝶的小猫一般挠在了司矍心上,勾得他心痒。
然而还没有待司矍回答,照夜玉狮子却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响鼻,马脖子高高朝后不安地扬起,前蹄顺势朝天直直往上蹭,眼睛瞪得似是铜铃般大大,微微向外凸起,马尾焦躁地在后臀上摇摆。
司矍暗道一声不好,刚想拉住缰绳将马脖子往回拉,照夜玉狮子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嗖地冲了出去,鼻子里面呼哧呼哧作响,横冲直撞着朝着树林深处奔了过去。
这不愧是关外的名马。
它肌肉紧绷,勾着脑袋,蹬直了马腿,却是看也不看旁的景色一眼,只顾愣头愣脑地往里冲去。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傅知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司矍死死地护在怀中,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若刀子般刮在她的脸颊上,刺得她一激灵,瞌睡全无,却是想动又不敢动弹半分。
司矍咬着牙,双手青筋暴起,将傅知微牢牢地压在马背上,唯恐照夜玉狮子将她甩了出去。
他双手尝试着竭力想要控制着马的方向,但是马脖子却带着拔山扛鼎之力,反而是拖拽着他向前,几欲将马缰从他手中挣脱出去。
他不敢赌公主的安危,因而只得将傅知微牢牢地禁锢在怀中,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照夜玉狮子跑得越来越快,它四蹄翻腾,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想要挣脱司矍的束缚。
它蛰伏了一天,似乎只为等着这一时刻。
也不知道这照夜玉狮子跑了多久,粗粝绳索摩擦着司矍的双手,让他直觉得火辣辣地疼。
照夜玉狮子一个有力的拐弯,臀尾划出了一个饱满的弧度,便将他和傅知微重重地从马匹上摔了下来。
司矍骇然,顾不得其他,一个翻身将傅知微换至上位,将她箍在怀中,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照夜玉狮子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余有短促有力的马蹄声回荡在风中。
傅知微听见司矍一声闷哼,怕压到他了,急忙摇摇晃晃地从司矍身上爬了起来,伸出手去扶地上的青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
云开见月,氤氲散了四周乌压压的浓云,倏忽间四散的天光似是闲庭信步地自高处倾泻而下。
“司矍,你没受伤吧。”她扶着司矍从地上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她有些歉疚地看着他,语气中含了几分自责:“都是我不好,非要来这片树林,害的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无事,只要公主没事便好。”
见眼前的少女眼中饱满着担忧,司矍心下一暖。
待司矍站立起来后,他环顾四周,发现四面八方皆是遮天蔽日的古树,树林中铺着厚厚的落叶,脚踩在上面吱呀作响,俨然是人迹罕及之迹。
“我们这是迷路了吗?”傅知微歪着脑袋,眼中却丝毫不见惊慌失措。
她心中虽然愧疚,但是转念一想,这正是两人独处的好时候。
司矍点了点头,眸色沉了几分,只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棘手。
这里是皇家管束的马场,若是得知长乐公主不见了,自是会火速排出侍卫搜寻。而他们只需静待着,定会有人来寻他们。
但这马场又大,加之这树林又地处马场的偏远之地,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够马上找到他们。
深更半夜,一男一女,这样的情景,难保不会让人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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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摘月
夜里寂静无声,偶有乌鸦嘎嘎叫着从树上飞过,密林中弥漫着刺骨的冷气。
傅知微衣衫单薄,风一吹便止不住地打哆嗦,直往司矍身上靠。
司矍怕她着凉,便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中,心中思忖着,长乐公主身子娇弱,眼下还是找个适宜的地方生火避一避林中的寒气。
往前走了不远,树林渐渐稀疏了起来。
他寻了一处相对开阔宽敞之地,将傅知微安置在树下,让她倚靠着休息,转身想要出去拾些柴火。
甫一转身,衣角却是被傅知微拉住了。
他回头。
她的神色怯怯的,全然没了白日里面的骄纵,嗓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黏在了一起,一出声就像风呼呼吹过破布帘子般嘶哑。
“司矍,咳咳——,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我陪你一起去。”
司矍拧着眉看着她捂着嘴微微咳嗽着,两弯笼烟眉在眉心间略略堆起,往日里白玉似通润清华的脸颊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衬托得惨白柔弱。
他心里面暗暗责怪自己不知轻重地迁就着她,骑马带她来这片树林了。
他叹了口气,将她牵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罢了,将她一人留在这处,他也不放心。
不多时,他们两人就拾了一堆枯木,堆砌在树林中央,准备生火。
傅知微自小在宫中长大,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接触到这些新鲜玩意儿,顿时也不觉得夜里面的寒气多么逼仄迫人,刀刀割人骨,兴味盎然地蹦蹦跳跳了起来。
司矍正准备生火,见她背着身子在空地上缩成一团,埋着脑袋,小身子一抖一抖地,手下动作却是不见停,好奇地走过去看她在做什么。
结果傅知微的动作却是让他哭笑不得。
她双手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细细长长的小木棍,腿边搁置着一根粗壮的枝干,双手谨小慎微地将木棍立于那枝干之上,紧抿着薄唇,小脸皱在一起,费劲地轮转着木棍。
司矍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但眼见着那比她手臂粗了两倍的枝干都快被她戳出了一个小洞,终是忍不住出声制止。
“公主不必如此这般费力,钻木取火需得将木棍削尖,对木材也有一定的要求,需得干燥的白杨,柳树,且……”
他顿了顿了,平素波澜不惊的眸子中带了几分笑意,“且卑职这里有火折子。”
傅知微手上的动作一顿,脸唰地就红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想要缓解尴尬,没想到因为长时间握着木棍,手上沾满了剥落了的灰扑扑的树皮,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小巧的巴掌印。
司矍见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