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鹿说:“妈,你先回去休息吧,医院这边我留下就好,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我也留下。”周云说:“我怎么能……”
她话没说完,季灵鹿微微偏头:“可墨墨还在家呢。”
提到顾墨周云态度才松动下来,季灵鹿转身面对她,想让她放心,扯了扯嘴唇却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没能笑出来。
只是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先回去看好墨墨吧,明早再过来。不会有事的。”
周云离开后,便有护士前来带季灵鹿到准备好的vip休息室,季灵鹿依然立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隔绝了外界一般。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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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医生进去icu检查,半小时之后顾聿就被转入了VIP病房。
季灵鹿一夜没睡,脸色和嘴唇都苍白而虚弱,医生围满了病床,她盯着顾聿那张同样苍白的脸,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顾先生目前情况比较稳定,发热也得到了控制,伤口暂时没有恶化的现象,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住院一段时间好好休养就可以。”
送走医生,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余医用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季灵鹿坐在病床边,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她在一片朦胧雾色中盯着顾聿的脸。
她带着哭腔握紧顾聿的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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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灵鹿打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短信刚发完,她爸林拓的电话立即就打了进来。
顾聿突然车祸入院,两家公司合作紧密,自然也都受到了很大影响。林拓显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在忙,电话那头都是压低的说话声。
终究是心疼女儿,细细问了几句,又让季灵鹿照顾好身体才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保姆送来早饭和换洗衣物,季灵鹿没胃口,但差不多一天没进食,胃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于是简单地洗了个澡之后勉强喝了碗热粥。
好在一碗粥下去脸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
周云在她吃完早饭时就到了,顾聿情况稳定下来的消息传回去之后家里和公司上下都大松一口气,第一时间对外传消息称顾聿只是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目前在医院,人无大碍。
“我出门的时候你爸也刚睡下,人上了年纪伤身一夜就全都显露在了脸上。”周云叹了口气:“墨墨还在家吃饭,就是醒了一直问妈妈。”
“我昨晚答应去接他的,”季灵鹿垂着眼说,“等会儿让人送他过来吧。”
周云犹豫了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好。”
中午时顾墨被司机送来,医院大楼内外都加派了保镖,季灵鹿怕吓着顾墨,跟周云说了一声亲自下楼去接。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顾墨看见季灵鹿立即伸出双手要抱:“妈妈!墨墨在这!”
季灵鹿笑了笑,走过去从保姆手中接过顾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墨墨乖。”
顾墨认识这是医院,安静地趴在季灵鹿肩头:“奶奶说爸爸生病了,爸爸怎么了?”
季灵鹿:“爸爸是生病了,不过有医生在给爸爸治疗呢,他很快就能好了。等会墨墨进了医院会不会害怕呀?”
“不害怕,有妈妈抱。”顾墨搂着季灵鹿小胳膊收紧了些。
季灵鹿抱着顾墨搭上电梯,到达十七层,刚出电梯口,保姆阿姨看见她便连忙小跑过来,:“小夫人,顾总醒了!”
季灵鹿眼睛立即惊喜地亮了起来。
顾聿确实已经醒了,周云给他递水,季灵鹿到病房时听见她说:“灵鹿去接墨墨了,马上就——哎来了!”
周云欣喜地喊了一声,随后从季灵鹿手中接过顾墨,让开一点位置。
季灵鹿走到床边,看着顾聿,胸口处悬了一夜的心脏总算回归了远处。
她的声音温而软,:“痛不痛?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抬手想去碰顾聿的额头,然而手伸到一半却见顾聿忽然很轻微地皱了皱眉,然后偏头躲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聿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些疑惑。
?
季灵鹿眨了眨眼:“……怎么了?”
周云也因为他的动作愣了下,自家的儿子从小不喜旁人触碰,若是被有意或无意间被碰到了,他都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可……这是他媳妇季灵鹿。
周云赶紧稳了稳心神,也连忙问:“怎么了儿子?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聿没说话,目光有些冷淡地从季灵鹿顿住的手上扫过,这时闻讯赶来的医生推门而入,见夫妻二人正说话,体贴地齐齐停在门口。
机械设备在短暂的沉默里发出滴答重复的轻响,顾聿收回视线,下一秒,众人听见他冷声问:“她是谁?”
“……”
季灵鹿两眼一黑:“啊?”
第4章
医生办公室内。
“这是正常的脑内结构图,右边是顾先生的。”
医生指着顾聿的CT图,手指头在靠近后脑勺的部位画了一个小圈:“车祸的剧烈撞击对这个脑部这个海马状的区域造成了损伤,手术时我们检查过了,伤害不大,但这个区域确实与人的记忆功能有关,所以我们猜测顾先生的记忆受损很可能就是因此导致的。”
“至于为什么只遗失了有关季小姐的记忆,这——其实医学并不能很好的解释,我们猜测可能有关季小姐的那部分记忆的存在对患者来说刺激过大,在失去意识前大脑出于自保自动把它从记忆中清楚了。”说到这里医生停顿了一下,忽然看了一眼季灵鹿,引得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
从刚才顾聿一脸冷漠地问“她是谁”之后,季灵鹿就一直傻眼到了现在。
此刻说话声忽然没了,季灵鹿不明所以地抬头,见一屋子人都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脑子里麻木地想:刺激。
她麻木地想:怎么,难不成我还家暴他了不成?
“这样的事例虽然少见,但也并非不存在。十年前在美国加州就出现过同样的例子。
一男子意外落海,被抢救回来之后一切正常,唯独遗失了对他妻子的全部记忆。不过很幸运,一个月后他就恢复了记忆,有研究学者调查过,问他为什么会忘记了自己的妻子。”
季灵鹿:“他怎么说?”
“他不知道。只是他告诉学者,在溺水他以为几乎快要死掉的前一秒,他心里的恐惧和害怕达到了极点——他担心再也不能照顾他的妻子。”
季灵鹿愣了愣。
医生顿了一下,看着她:“后来才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双腿残疾的人。那种恐惧比海水还要更早的淹没了他,他几乎快要被它杀死了,所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大脑只能趋避利害做出自保的选择。他把一切都忘了。”
“可能顾先生太放不下季小姐,这种强烈情感让脑部趋于本能的自救——所以干脆割下了这段记忆。”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顾聿对她的爱,季灵鹿竟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他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恢复?”
医生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加州那位男子足够幸运,只用了一个月。而三年前在英国也发生了一起类似的病例,据悉,直到现在那名患者也没有恢复他的记忆。
——所以,老实说,没有人能保证。对不起。”
周云不忍看季灵鹿,出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医生回到办公桌前,再次点了点图上那个位置:“顾先生脑部的伤还未痊愈,目前我们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暂时不要以任何方式刺激到他,尤其是用有关季小姐的记忆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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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
临时被通知赶过来总裁助理温特助站在病床一米外,一动不敢动。
半小时前医生离去时特意交代了让病人好好休息,顾聿应了,也不知道应了个什么,转眼就用平板处理公事。
想来这一晚经历的事情不少,顾聿快速浏览着屏幕,眉头微微蹙着。
温特助本想提醒一句,可经历过刚才顾聿那句莫名其妙得堪比生死问答,这会儿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顾聿记起来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个可以问话的活人。
只好尽量屏息安静地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终究没逃过。
“温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