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拉住了自己的母亲:“现在你过去,孟春会不自在的,明天晚上你过去同她说吧,让她今天缓缓。”
杨氏小声的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那个了。”
纪二又点了点头。杨氏说:“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沉不住气的,怎么这样猴急,原来我跟你爹商量着的要全盘推翻了。”
纪老爷说:“这年青气盛的,心仪的姑娘又天天在自己跟前,谁能沉得住气。”他拍了拍纪二的肩膀有种老怀宽慰的我家儿郎已长成的欣慰感。
杨氏瞪了纪江望一眼。
第二日一早,东跨院的各位主子,做生意的做生意,上学的上学、上衙门的上衙门,外面闲逛的闲逛,都带着自己的责任和心意前后的出了纪府。孟春牵着马慢一步于众人出了东跨院的东边小门,马肚子下是孟春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没有人注意到有任何异样。秀秀早已习惯,孟春无外乎去找玉竹小姐或者乐小候爷。张妈妈一向不大在意孟春的动向。周管事只是略微有点惊讶,孟春姑娘以往一个人出门连马车也鲜少坐,今天却把二少爷给她的那匹马给骑走了,兴许是去乐小候爷找她有什么事。
杨氏今天午膳前就回了纪府,她想好好和孟春说说话。孟春初经人事,杨氏觉得杨氏觉得先应作为孟春的娘家人,应该好好疼惜和安慰这个姑娘。知道孟春出去了,心道是同玉竹去讲私房话了,也没有在意,到了傍晚还不见孟春回来,她的心里就开始有种隐隐的不安,他找来周管事,让周管事打发人去福恩堂找孟春回来。
周管事说:“太太,我看今天孟春姑娘,不一定是去了福恩堂,兴许是被乐小候找去了,姑娘是骑马出去的。”
杨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段时间这丫头不声不响的,自己以为瞒住了她,其实她心里或许是明镜似的吧,杨氏内心有点慌了,这孩子一向是个有主意义的人。记得自己住云和县的那段日子,纪四刚出月子,有一天夜里忽然闹起来,一张脸哭的紫红,几预断气。那时孟春的父亲孟启良出镖去了,一屋子女人孩子,都不知如何是好,那时才几岁的孟春呀,在三更半夜里就独自把住在桥西的大夫给请了回来。想着往事杨氏又吩咐周管事说:“周叔你打发人去福恩堂和候府各去问问,看看孟春在不在。”又吩咐冬儿,“跟我去听风苑看看。”
到了听风苑只见秀秀倚在门边,正张望自家姑娘是否回来,见杨氏来了,忙请安。杨氏挥了挥手说:“带我去你家姑娘的屋子。”
屋子里一切如旧,满匣的手饰,窗台下的案几上还放着她刚写的字,杨氏有种觉得这几行字的墨迹未干,但用手一试却早已干透,桌上的簸箩里有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杨氏忽然扫过簸箩的底部,有点白色的纸角露在外面,杨氏移开簸箩,果然是一封厚厚的信。杨氏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她本想把那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也许自己是错了,对待孟春不应该是一味的所谓保护,也许把所有的处境说出来,一起想办法,一起去面对,这样她心里就会有底,也不会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纪二回到纪府,听到孟春出走的事,好似把一个幸福在云端的人一下子拽进地狱。他来到孟春的屋子,寻找她的蛛丝马迹。家常的衣物带走了,自己送的一对耳环带走了,不知道这个傻姑娘带了多少银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一意孤行的傻丫头,自己的爱意终能打败外界的阻力和干涉,天涯海角,但愿走的不远,离的不久。
字写得虽算不上漂亮,但也是方方正正,一笔一捺很是工整,看来这个不喜欢久坐的姑娘,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寥寥数语,托他和杨氏照顾她的一双弟妹,说自己给杨氏和纪江望带来的困扰很是烦心,思来想去唯有一走了之,对于自己昨天的作为和与自己的感情片字未提,纪二恨恨的想,孟春你凭什么让我照顾你的弟妹,又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不带走一片云彩连挥挥手都不给。
乐少荣和苍耳兄妹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纪二要连夜出城去找。苍耳说:“你上哪里去找,孟锦和孟巧在这里,她云和县是不会去的,我猜也在这上京周边一带。”
乐少荣说:“看城门的说,孟春是早上骑马走的,你这时候天都暗下来了,上哪里去找她,我托了齐小王爷,让他托附近的县衙打听着有没有陌生的女子落户的。”
孟巧含着眼泪靠在杨氏身边,孟锦一言不发。
纪二说:“明天我去官学里请假,去京郊外的别院看看。”
纪江望沉着脸道:“你以为孟春同你玩躲猫猫呢?”他认真的看了一眼昨天还意气风发的儿子,现在颓败成一只病猫,也是心疼说,“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大哥明天同你一起去,没找到人就赶紧回来。你急到天边也没用,索性孟春有武艺傍身也吃不了什么大亏,你给我安心读书秋闱就在眼前了。我这段时间也闲着,既然齐小王爷已经打点过了,我后天开始去邻近的县城都去找找。”
乐少荣说:“大表哥现在还没有回家,我看着他挺忙的,我反正也是一个大闲人,明天我同去吧。”
苍耳说:“最近皇上越来越不行了,上京马上会被戒严,皇上真要是这么快没了,可能上京会乱一阵子吧。”
乐少荣笃定的说:“皇上这么快没了,上京就太平了,你说对不对,大舅舅。”
纪江望含糊了一句,草草说了一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玉竹刚才一直没有发声,这时才说:“听乐少荣的话,这孟春不是白走了吗,这皇上没了,这陶国舅还能兴得起风浪,这该死的姓陶的畜生。”
纪江苦笑着看着这个侄女,叹了口气说:“人生境遇,这也许是孟春这一生该走的一条岔路。“
纪二站在他院子外的荷花池边,一夜未眠,看着对岸深处,孟春住的院子。“薄雾池塘生,朦胧隔岸花。”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那朵花,如今又在哪里呢?
五一
孟春从纪府出来,过了城门向南而去。她现在是一个看上去身量单薄的年轻男子,身穿一身白色的劲装,头发高束,腰带配刀,实足的一个江湖侠士的模样。她从那座京郊别院前经过,又路过了季刚的院子,里面有小孩的叫嚷声,一时间及笄那时的情境再现,身边是孟景和孟巧,面前是一桌子的菜肴,一抬头是那簇紧紧跟随的目光。有村民从她身边经过,好奇的打量了她一下,她警觉方头也不回的离去。
孟春改道向东而行,没有目标的行程总是很茫然,她行了一天的路,在一座小县城的一家客栈住下。如果今生不能回去,孟春想她这一辈子就着男装算了,有过了纪二,天下男子都将沦为粪土。孟春要了一间清静的房间,把马交给了店小二,径直上了房间,托店时向伙计要了一桶热水。在纪府将近半年,孟春觉得自己也得了小姐病,一天不洗澡就难受得紧,自己这一天风尘仆仆的赶路,连头皮都开始发痒,以前跟着师兄走镖,十天半个月不洗澡都不打紧,走累了往草垛上一躺照样能美美睡上一觉。现在她躺在舒服的床上,还是辗转难眠。自己会不会让孟锦和孟巧失望,但是留在纪府对他俩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那个纪二肯定很生气,当年他离开云和县时自己没有去送他,让他记恨了很久,如今天自己这样,他这种长性的人,定要记恨自己一辈子了吧,这样也好,能在他心里留一辈子,无论是用哪种方式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孟春起来,去后院看她的马,但见一个圆脸的宽背窄腰的少年站在马棚前,正一眼不眨的厅盯着孟春的那匹红棕马。孟春以为他在打她的马的主意,毕竟像这种小县城驴子都不多,像她这样的一匹红棕色的马驹实属罕见,遂上前道:“干什么?”
圆脸男子见是马的主人,上前一步道:“这位小哥,你的马我看着是头公的,品种不错,我家里有头白色的母马,我想着这白马与棕马配对,定能生出一头更有趣的小马仔来。”
孟春觉得眼前这人十分天真:“这位小弟,我今天吃过早饭,就要赶路。”
圆脸男子一看孟春的衣着打扮,不似书生,也不似做买卖的商人,更不似讨生活的伙计倒看着像是一个江湖侠士。因觉得孟春面善,生得又俊俏,圆脸男子已经把孟春作为一位不可多得的江湖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