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蜿蜒流落,以白肤为底,就像是在雪地里铺了一路的彼岸花。
祁千予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断长绳是第一步,杀述白是第二步,我骗你了吗?我只不过是对你有所保留。”
她转向尹弋禾,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甜美一笑:“下一次,你可一定要问清楚了哦,啊,对了,希望你还能有下一次。”
祁千予是什么意思尹弋禾当然知道,不是把杀害述白的罪名嫁祸给他,就是让他这个目击证人一同陪葬。
尹弋禾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占九成。
“不是这样的……”尹弋禾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他死死盯着祁千予,却是在透过她寻找当年那个人的影子,“不是这样的,你跟我说,人活一次不容易,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样才对那些想活却无法活着的人更加公平。你明明比谁都要重视生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她,你一定不是她……”
尹弋禾的自说自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祁千予耳中。
她声音转冷,近乎无情:“你不要带着我一起活在你的梦里,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别人的命又有什么可宝贵的。”
“听说过白玉蝶恋花吗?那个杀人狂魔,”说到这儿,祁千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就是我。”
什么!!!
这消息仿佛一道天雷,将尹弋禾劈了个外焦里嫩。
尹弋禾一直以为,温顺乖良的七公主是祁千予的本性,所以他并不能接受祁千予做出今天这样一番行为。
可当尹弋禾亲耳听到祁千予承认自己就是莲蝶的时候,他像是认命一般放弃了挣扎。
祁千予说得没错,他只是一厢情愿地拖着祁千予活在他自己的梦里。
“好了,废话时间到此结束,述白,临死之前你就没有什么遗言吗?”祁千予回神直勾勾地盯着述白的双眸,她的声音极其轻佻,“或许等我心情好,我还能帮你转达给某个人。”
一片寂静。
祁千予慷慨地,耐心地等待了半天,却没等到述白动一下嘴皮子。
不好玩。
这是祁千予此刻的感受。
她又把刀柄往里推了推,瞬间,大量的鲜血从刀剑没入的地方涌出。
述白忍住疼得想要吸气的冲动,全身紧绷,眉心不由自主地锁紧。
见到述白终于有一点反应了,祁千予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明朗起来,再度摆起了笑颜:“让你说遗言就赶紧说,别咬牙硬撑装英雄,这里没人看你表演。”
又是一阵沉默后,述白抬眸对上了祁千予的目光。
他动了动嘴皮,刚想说话,一声闷哼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心口上,祁千予笑着又将匕首刺入了几分。
“祁千予,这是……你的选择,后果你自己负责。”述白忍着每说一句刀尖就深入一分的剧痛,强撑着说完要说的话,“如果最后只有你活着,就请你……替我和千千好好活下去,不要……”
不要之后没有后续,因为祁千予已经把匕首推入了最底端,滴着述白鲜血的刀尖,在他背上闪着森森寒光。
最终话
同一颗心脏,被同一个人,刺伤了两次。
第一次是想着活,第二次却是奔着死。
“晦气。”祁千予火速拔出匕首,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染血的匕首丢得远远的。
无力支撑的述白从凳子上滚落,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指尖捏住了祁千予的一片衣角,未凝聚的泪珠停留在了深邃的眼窝里。
祁千予转身厌恶地离去,好心情一扫而空,被捏住的衣角也轻松地从述白手中抽出。
她不喜欢述白最后的遗言,她活着的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才不是要为了替别人活着。
可祁千予还没有抱怨到一会儿,一个让她极度讨厌的声音就在她脑海里响起。
“你和尹弋禾都做了选择,述白也做了他的选择,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没有做选择了。”
忽然间,祁千予仿佛在营帐里看到了沈束。
但整个营帐内,除了她,谁也看不见那个突然出现的第五“人”。
嘶——头好疼!
祁千予双手捂着脑袋,剧烈的头疼让她无法控制地超地面倒去。
不要!
我不要离开!
祁千予趴在地上,手肘撑着地面,手掌捂着脑袋,痛苦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墨见祁千予状态不对,当即丢下尹弋禾,一个箭步冲到了祁千予身边,单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少主?”司墨轻唤一声。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祁千予的神智,她的视线逐渐聚焦,冰冷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舒白呢?舒白!”祁千遇焦急地回身寻找述白的身影,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她全都看到了。
可当她真正面对述白尸体的时候,尽管祁千遇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难以控制地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为什么要她再承受一次失去舒白的痛苦!
祁千遇一遍遍质问着,质问不在场的沈束,质问已经消失的祁千予,质问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祁千遇连滚带爬地冲到述白身边,在距他手边跪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述白落空的那只手,渐凉的掌心让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司墨,帮帮我吧。”祁千遇低声乞求着。
司墨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祁千遇是什么意思,从来都不需要祁千遇开口,司墨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这一次,他却一点也不想知道祁千遇是什么心思。
他宁可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也不愿亲手做出这个选择。
“求求你……”祁千遇再一次乞求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司墨的心上。
“求求你。”
乞求声不断,司墨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提着长剑,行动迟缓地挪步到祁千遇背后,将剑锋对准了左肩心脏所在的位置。
祁千遇捧着述白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谢谢。”
这是她说给司墨的最后一句话。
一剑下去,司墨刺得十分果断,让所有的痛苦都在一瞬终结。
泪珠滑过微微上扬的嘴角,祁千遇全身脱力,倒在了述白身边。
“哐——当——”
长剑落地,司墨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的尸体旁边。
他麻木地跪着,忘记了伤感,忘记了心痛。
全都死了,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这场游戏的结局,是真正的祁千遇到死都没能跟述白说上一句话,一心追求活着的祁千予好不容易完成了心愿,却消失无踪。
司墨亲自下令杀了最爱的哥哥,又亲手杀了最敬仰的少主。
活到最后却失去了一切,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最美好的结局,是祁千遇最后的选择吧……
殉情?
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沈束脑中闪过了这两个字。
很少能再见到像他们这般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情了。
人类啊,可真是难以捉摸。
沈束叹了叹气,转身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他本是一颗汇聚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神树,被人类单纯而美好的爱情吸引,从而做起了保佑姻缘的差事。
只是人心善变,神树的适应最终没能跟上人类的改变。
求姻缘的人越来越多,真心相爱的人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选定了一个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等到神树开始祝福,这对恋人却已经分手了。
为了弄清楚人类复杂的情感,神树离开神坛,走向了红尘凡世。
然而,幻想是美好的,现世却是残酷的。
局限在那一方神坛俯瞰众生的神,深入了凡人的生活后,却看到了人之初,性本恶。
海王,一夜情,婚姻诈骗,利益联姻,诸如此类,比比皆是,神树再也无法像千百年前那样,轻松找到一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真挚爱情。
当他对人类失望,决定重返神坛,再不涉足人世间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人的祈愿。
那个人热烈又虔诚的恳求,让神树决定再给人类一次机会。
他化身成人去到祈愿之人的身边,在深入了解了他们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后,创造了一个世界,对他们进行种种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