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教会了他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利用人性玩弄人心,更让他将绝对服从命令这一点,深深刻入到了骨子里。
当得知云祁违背了少主命令的时候,司墨的第一反应是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觉得违背了命令就是该死。
可真正当云祁被他下令处死的时候,他有了瞬间后悔的冲动,可惜已经迟了。
他不是不想去看云祁最后一眼,而是因为他不敢。
他不敢看到云祁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他不敢看到云祁在他眼前断了气。
司墨最不敢的,是不敢承认是他自己亲自下令杀了云祁。
他以为自己是真的不在乎了,却没有想过,那些感情只不过是被他藏了起来,每天藏一点在门后,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当门开的时候,就再也关不上了。
就好比他现在,心口就好像被掏空了一块,飕飕地漏着凉风。
余光还是瞥到了那一抹鲜红,还有云祁凝固在脸上不放心的神情。
“嗡——”
下一秒,司墨直接精神崩溃,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五感尽失,泛红了眼。
我后悔了,云祁,我真的后悔了……
谜底揭开的那一天
“哐当——”
兵器落地的响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谁!唔——”
刚有士兵转身,就被一剑刺穿了喉咙。
述白扶着祁千遇,一只手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顺着气。
瞬息之间,场上局势反转,司墨带来的零星数人,尽数被突然介入的第三方除尽。
死死盯着司墨的祁千遇在南栀出现的一瞬间转头看向了述白。
在云祁的口述里,他把南栀丢到了后山,喂野了狼。
但此时南栀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的命足够硬,在狼群来之前就被人救下了。
“大人。”
南栀一剑架到司墨的脖子上,压着他向述白复命。
南栀的唇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状态还不错,整个人生龙活虎的,很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精神气儿。
司墨的脸上勉强捡回了一丝血色,他牵强地扯起一边嘴角,露出毫无畏惧的笑。
述白知道,这里是司墨的地盘,他不会没有防备,不出一刻钟,就会有大量的人马聚集过来,所以他们要想平安离开,就必须立刻动身。
南栀握剑的手开始发痒,他咬牙切齿地问向述白:“要杀了他吗?”
南栀真的很想杀了司墨。
那一队护送祁千遇的卫队里,只有他一个,因为去给述白放信鸽而逃过一劫,其余人全都死于非命。
说什么,南栀都想为客栈里那些被他毒死的弟兄们报仇。
可就算想把司墨拨皮抽筋的心思昭然若揭,南栀也没有对差点把他杀死的祁千遇露出丁点恨意,只是不是很愿意看着她的这张脸。
显然,今天的这番营救,是述白和南栀早就谋划好的。
所以述白肯定也和南栀解释了,住在这具身体里的,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南栀问的是述白,而述白却垂眸看向祁千遇,等着她来做决定。
冷静下来,恢复神智后,祁千遇摇了摇头:“杀了司墨太便宜他了,让他活着,永远活在亲手杀了云祁的悔恨下,才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迅速决定后,述白递给南栀一个眼神,牵起祁千遇的手就朝殿外走去。
其实南栀是很想装作手滑这么一剑抹下去的,但既然是他家大人下的命令,他也只好立即松手,疾步跟上了前方两人的身影,走之前还不忘瞪司墨一眼。
司墨出神地站在原地,脖子上的血口密密地往外渗着血也不在意。
等到祁千遇一行人离开后,司墨才撤回了对自身的控制,跌坐在地面。
满地的尸体里,一眼能让人看见的,只有云祁。
在猛喘了好几口气后,司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艰难地走到云祁尸体边。
他缓缓蹲下,戳了戳云祁逐渐变凉的身体,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云祁……”司墨加大了力度,使劲晃了晃云祁的身体,“云祁……哥哥?你理我一下,眨个眼睛,动一动手,随便给个回应就行,就理我一下好不好?”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一个死人,又怎么会给他回应呢?
司墨还是不死心,仍拼命地推着云祁的尸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云祁的手背上。
他扯过自己的袖子,给云祁擦脖子上的血迹,妄想将那两道触目惊心的血口抹除,好像只要血迹擦干净了,伤口消失了,云祁就能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让他不要难过了。
但这些只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直到司墨的双手和袖口都沾满了云祁的血,云祁还是躺在冰凉的地上没有动作的时候,司墨才真正意识到云祁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云祁哥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离开燕国皇宫后,一路向南,在潜伏在皇城里的亲兵的护送下,祁千遇被述白带到了千行观。
述白为祁千遇选择的庇护之地,最终还是由他亲自带她过来了。
站在观前,看见那棵参天的神树时,祁千遇恍然记起,在她十七岁艺考的那一年,她曾在观里的神树下求过她和舒白的姻缘。
那时的神树和这颗神树一模一样,观内的摆饰陈设也和当初的妙观无二,只是她记忆里的那一个观,并不是叫千行观。
又一个重叠的部分出现了吗?
这一次重叠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个地方?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当着祁千遇的面,述白亲自从神树顶端取下来了一条红绸。
看着红绸上祁千遇和舒白的名字,还有那一句要永远在一起的话,祁千遇顿时有被雷劈了的感觉。
她求的这个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算两个世界已经重叠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述白也不应该知道这条红绸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会有她当初写下的心愿?这个观到底是地方?述白又是怎么知道神树顶端有她写的红绸的?
一连串的问号在祁千遇脑中闪过。
她是越来越糊涂了,甚至已经放弃治疗,不想去思考,猜想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怪事,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述白知道她有太多的疑问无法问出口,事到如今,离别之际,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唯有一件事,他不说,影响也不会太大。
述白轻轻抚弄着祁千遇额前的碎发,莞尔一笑:“这里,是你潜意识里创造出来的世界,千行观,就是联系现实和潜意识的枢纽。怎么说呢,就像是飞机上的黑匣子,人脑里保存记忆的海马体,只不过千行观更加具体形象化,这里面记载和封存了你所有的记忆,包括我。”
述白的一只修长的手指点在了祁千遇的太阳穴。
祁千遇一愣。
难道说,眼前的这个述白,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虚构体?
她误打误撞进入了潜意识,遇到了被她遗忘的舒白的化身,因此触发了某些记忆点,让那些被她封锁在潜意识里的记忆重新被记起?
可是……她为什么会忘记舒白呢?
这是一个很重要也很关键的点。
她和舒白的回忆只到了十七岁那年艺考结束后。
在那之后的七年里,没有任何和舒白有关的记忆,究竟是她还没有全部记起,还是舒白根本就没有参与?
这个问题还没有等她问出口,述白连篇的解释就堵住了她的问话。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你构造的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线,我要灭燕国,扶持尹弋禾上位,原本的祁千予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我完成这一切。
然而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因为你的到来而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当然这也不全怪你,如果不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命运轨迹,祁千予也不会突然出现来强行板正我的行为。
只是……我已经控制不了现在的局面了,人物命运错乱,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也会坍塌的,所以我现在必须要送你离开这里,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了。”
述白将祁千遇领到了一扇琉璃塔门前,示意她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