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你了,我还要带卿卿到城里四处转转。”
“吃好再去也不晚。姑姑做了你最喜欢的蟹粉狮子头。”薜姑姑说着便松开尚如卿往屋外走,季淮冽跟在她身后:“也罢。本王确是很久没吃过你做的菜。”
季淮冽在薜姑姑面前敛了平日的轻佻,甚至还显出几分乖觉,尚如卿心道自己定是见了鬼。眼瞧着薜姑姑和季淮冽已经走出去,尚如卿下意识又望着了眼神龛里的灵牌后也跟去追他们。
薜姑姑做的饭菜确实很好吃,尚如卿一时不慎吃撑了,便早早回到季淮冽为她安排好的卧房休息。仅仅花了几个时辰,卧房的摆设已经同她在将军府的闺房如出一辙。除了屏风的图案与被褥不同,她几乎都以为自己还待在将军府,没有山长水远的来到扬州。
要是檀珠也在,她一定很感慨。可惜……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她从床塌上坐起身穿好绣鞋,走去推开雕花窗看外面的风景。
季淮冽说得没错,雪还在下个不停。只是下得不如之前大了。可地下檐上已然堆起积雪,映得夜里也像晨光初绽般光亮。寒风不时拂面而来,尚如卿却并不觉得冷。她撑着下巴望向灯下的长廊,廊外庭院白雪透出昏黄光芒,雪下得无声无息,世界好像也跟着变得很安静。
这样的景象在长安难得一见,她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看一晚上。但一个人又实在无聊,她便想去找季淮冽下下棋,聊聊明日去哪些地方玩。
思及至此,尚如卿按捺不住期待的心情,便穿戴整齐,系上厚厚的兜帽斗篷去寻季淮冽。这个时辰并不算太晚,估计季淮冽应该也还没睡。
季淮冽之前已经带她四处熟悉了安王府的路线,她按着路线过去寻季淮冽。发现季淮冽没在卧居,尚如卿便去书房找他。
等她到了书房,远远便见房内亮着灯。她就猜季淮冽会在这里,尽管书房这种地方与季淮冽格格不入。她三步并作两步迈向书房,近到书房前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周围实在过于安静,连冷风都无声,尚如卿隐约听到一些什么计划,围攻,关押,约定的字眼。虽不知谈了什么,但尚如卿直觉这并不是自己可以听的事,于是走远了等着。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玄铁战甲,腰挂长刀的健壮男子步下生风般匆匆离开。
大晚上还穿着玄铁战甲,佩带武器的除了军人之外尚如卿不作他想。可季淮冽怎会跟一个军人有关系?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尚如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异样,忐忑的不安感。
贪玩
尚如卿在书房外站了良久,最终未能没敲开书房的门。
次日尚如卿刚醒,屋里就来了两名侍女,说她们是季淮冽派来服侍她。尚如卿习惯檀珠来服侍,换成别人就不习惯了。她把人遣走,自己洗漱换衣服。
不稍一会儿季淮冽便出现在屋前。他迈步进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不喜欢那两个侍女么?”
尚如卿正坐在妆台前涂口脂,透过铜镜见季淮冽步步走近,她放下口脂,侧首瞧他:“你别费心了,我不用人服侍。不如你跟我说说今日我们会去哪儿?”
“扬州城那么大,先去你最想去的地方便是。”季淮冽是头一回瞧见尚如卿梳妆打扮,深觉有趣。他行至她的身旁瞄了眼妆台上的东西,伸手拿起眉黛道:“我来帮你画眉。”
尚如卿从他手中抢过眉黛道:“眉早就画好了。走,我今日想乘船。”
季淮冽笑,依她所言,叫人去备船。
季淮冽这么多年都待在长安,扬州城便一直无人管理。没乘船四处游览前尚如卿还在想这里定不如长安那般整治得井井有条。可游城一圈却发现城里城外的百姓都很安居乐业,客商游人也不惧严寒,往来频繁,繁荣昌盛的模样与长安相比亦难分上下。
她禁不住好奇向季淮冽寻求答案。季淮冽告诉她,他人虽不在扬州,但有人暂替他代为治理。她所见所闻皆是那人治理有方。尚如卿恍然的同时又想起昨夜见到的军人。莫非他就是替季淮冽治理扬州的人?
下了一夜雪,街头巷尾的屋檐高楼全都铺上一层银白雪色。古香古色的建筑半遮半掩在梅花盛放的雪色之间,江波柔媚,水天一色怎么看都是一幅美轮美奂的扬州冬景。
在江中游览扬州花了一日时间,他们回府已是入夜。尚如卿却不知疲倦。大约自小就没见过雪,好不容易看到了总要兴奋些时日。如今运气甚好还能玩雪,她可顾不得什么礼仪矜持,把解下的斗篷丢到院中凉亭便去徒手堆雪。
季淮冽带尚如卿回府那天,府里见过尚如卿的下人都有被吓到。如今见她还像个孩童似的在院中堆雪玩得兴起,心里多少会不解困惑。
你说他们的安王殿下长得一表人才,偏偏挑了个毁容的姑娘当安王妃,实在匪夷所思。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怕不是连脑子都有问题吧?
众人想归想,谁敢到季淮冽面前说她坏话?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安王殿下对这位当真是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他们若敢质疑这位,岂不就是在质疑安王殿下?
就连府里资历最深,身份仅次于安王殿下的薜姑姑都对这位青眼有加,他们这些下人就更没有说闲话的余地了。
尚如卿一个人玩雪倒是雀跃,也不曾觉得冰雪冻人。待堆完一个雪人之后却忽感无聊。无论玩什么游戏还是人多热闹些。可这里的下人不像将军府里的那么好差遣,尚如卿没得法子只能去找季淮冽——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唯有找愿意陪她做这种事的季淮冽了。
季淮冽仍是待在书房这边。既然他人已回到扬州,治理扬州的担子自然又落回他肩上。有这样的认知,他会待在书房便也教人不觉得稀奇了。
季淮冽书房里堆满的书籍字画不比谢熙桐和尚明风的少。他专注得坐在书案前批阅公文,身边放着热茶,窗下牡丹花尊供养着昨日她折下的那株寒梅。兽炉生烟,香薰袭人,一室暖意恰恰。
尚如卿蹑手蹑脚近到他跟前蹲下,隔着书案瞧他。她的气息靠近,阴影投落到案上,季淮冽先笑后道:“怎么来了?”
“你是季玄雅么?”尚如卿突然发问,教季淮冽好生意外。他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何出此言?”
“你勤于公务,秦楼楚馆也不去了,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季玄雅。”
季淮冽闻言笑开来,恢复以往戏弄她时的不羁邪气:“有了你还去那些地方做甚?”
尚如卿哼哼道:“甜言蜜语说得多了就教人不敢信。我只是对扬州的风尘之地颇有兴趣,你去不去与我无关。”
“不如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尚如卿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季淮冽无奈却也顺了她意思。
尚如卿一听登时两眼发亮,心中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真的么?你愿意带我去?”
她的模样实在可爱得教人心旌摇曳。季淮冽情不自禁抬手勾了一下尚如卿鼻尖:“自然是真。我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尚如卿没料到季淮冽居然如此越界,一瞬间怔愣住了。顷刻红云爬满双颊。所幸屋中灯火昏黄,未能让人瞧清。她怔愣的时候呆呆傻傻,周身都是破绽。季淮冽心弦挑动,不由自主越过书案凑近她的脸。
两人鼻尖与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缠,热度陡然升起,下一刻他的唇就会亲上她的唇。尚如卿当下猛地清醒,一手捂嘴一手推开季淮冽。室内旖旎暧昧,本是最恰当的氛围。季淮没想到尚如卿会抗拒,被推开的刹那有那么一丝震惊失落。
尚如卿的脸着火般烧得滚烫,大概连昏黄的灯光也无法继续遮掩那红得似要滴血的面颊。她心悸不已,慌乱又紧张得站起身,语无伦次道:“不、不打扰你了。我、我有些乏,先回屋睡了。”语毕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着急忙慌地逃出书房。
她这难得一见的羞怯退缩很快将季淮冽那一丝震惊失落抚平。继而细细咀嚼着刚才她的模样反应,季淮冽不自觉扬唇笑得欢喜。
尚如卿捂着火辣辣的脸快步奔回屋里,衣服鞋子都不脱便直接倒躺到床塌上。
简直羞死人了!刚才差点被季淮冽得逞。而自己也被氛围带着跑,差点没能拒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