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45)

作者:千溪雪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尚如卿朝陈亦淳意思意思般的笑了一笑,眼睛又瞟向那些她不认识的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青年人,她跟着小声问:“他们呢?”

季淮冽详细向她介绍了在座的那些官家子弟。多数都是朝中重臣之后,不用细想,尚如卿便知这些人当中多数都是安王一派。

理解之后心里又涌出新的不解。季淮冽将这些人介绍给她,难道就不怕她将他们的名单交到尚重远甚至是季淮思手中吗?

他对她当真信任到此种地步?尚如卿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悸动。

她心里五味俱陈,目光稍稍一倾便滑向谢熙桐坐的位置。在一群纵酒放浪的公子哥当中他就像是独立于世的一株清水白莲——背脊挺拔,风仪斐然。面上依旧一幅温柔谦和的笑脸,君子端方的与他人把酒言欢。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的视线蓦然投过来,与尚如卿四目相对。他朝她扬起一抹柔和却又疏离的笑容,只看不语。

眼神的片刻交汇,让尚如卿的心脏猛地纠成一团。再复望去,他已经侧过头与旁人交杯言谈,仿若与她不识。

明明相距不远,在这一瞬间她却恍然觉得两人之间像隔了天与地的距离。有一道看不见却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将她和他分离断开。

如此便好了吧?尚如卿暗自攥紧手心,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

在她分神之际,季淮冽已经与陈亦淳他们饮了数杯。忽而听他们提起有好些跟来的家眷在曲江上游湖,她便把目光向亭外的池上看去。

果见曲江池上有数叶小舟,三三两两坐着些衣装华贵艳丽的姑娘妇人。她们一边相谈一边赏景,不时笑成一团,看着十分其乐融融。

尚如卿甩去满腔幽怨与杂思,饮下一杯温酒,问道:“为何不作流饮?”

陈亦淳顺口答道:“以往新科进士及弟总要在此乘兴作乐,将酒盏置于盘中,放盘在曲流之上,盘随水转,转至谁的跟前谁就执杯畅饮,流饮之名便由此而来。只是仲冬时节,池水冰冷透骨,实在让人没那种心思。”

季淮莺纤纤玉指捏着白玉酒盏,盈盈笑道:“临水亭内能将曲江之景尽收眼底,应景畅饮也未尝不是件乐事。”目光却时不时落向谢熙桐处,朝他笑得娇媚如花。

众人立即应和,纷纷举杯同饮。

尚如卿咂咂嘴,觉得入喉之酒的味道跟她以往喝的大不一样,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酒?”

季淮冽回她:“百年的桃花醉。今日是个好日子,故而才舍得拿来款待宾客。”

“那我们岂不是沾了圣上采选之日的光?”

“承安王殿下美意,这好酒我们绝不会浪费了。”

“对对!安王殿下,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众人又纷纷向季淮冽敬酒,似乎想把他灌醉。众意难违,季淮冽不得不一一回敬。

尚如卿听说是百年的桃花醉,又细细品了一杯。入口醇厚,花与酒的香气在舌尖慢慢扩散,清甜的后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实在越喝越顺喉,让人怎么都停不下倒酒的手。

于是她一时忘乎所以,喝得有些多了。

而坐于他们下首的季淮宇听着尚如卿不时发问,心底又漫上几分不屑。

尚如卿落坐后,他有在暗中端详过她。他仍认为此女粗野,见识短浅,实在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他两个弟弟怎么就像鬼迷心窍般对她死心踏地呢?

还未成婚,居然就将自己的老底告诉她。此种行径在他看来真是失了心智。

落水

大郯一向民风开放,又崇魏晋风度。名士文人,官家子弟大多都喜欢效仿竹林七贤好般超然渡外,任诞洒脱的生活方式。

这场宴会里的多数人也不例外。他们饮酒纵乐,笑谈世事,好像天下江山皆在他们的口舌与掌心之中。

季淮冽原来就是个风流潇洒,不拘礼节,放浪形骸的人,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范。他门下之人多数也因此才尽忠于他,并效仿于他。如此美景如此好酒,臣民同乐,他们便频频与季淮冽侃侃而谈,让他没半点机会去顾及尚如卿。

宴席一边热热闹闹,另一边却安安静静。谢熙桐端正的坐着浅酌,那群侃侃而谈的人之中有人叫到他,他才温润的笑着回应。

众人不知何时聚到季淮冽周围,或坐或倚,颇有些不成体统。趁着他们当中有的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季淮莺端着酒杯缓缓坐到谢熙桐身旁的位置,与谢熙桐攀谈起来。

季淮莺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主动攀谈,谢熙桐自然要力尽为臣本分。言谈之间他忽然注意到季淮冽旁边空出的座席与脱下的斗篷,不免有些担心离席而去的尚如卿。

百年的桃花醉喝时不觉,后劲之大却非寻常琼浆可比。她在席间喝了不少,此刻会不会醉倒在别处?

尚如卿确实喝得有些多了。觉得又热又闷,于是脱去斗篷,离席到通风处走走醒醒神。

出了临水亭,她顺着走道一路前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地方。前方不远是一座宫殿,金色红漆的牌匾上书“水殿”二字。殿宇四面临水而建,十道殿门敞开向外,内里摆设景致一目了然。

殿外殿内有数名穿着浅云色服饰的宫娥在洒扫。殿外围着曲折石道,石道两边的根根柱饰上雕着神态各异的祥云瑞兽。站在石道上便能一览芙蓉园南岸的大半风景。

走在石道,寒风自两边池上夹面吹来,比有楼宇遮挡的地方冷了许多。尚如卿被这阵阵冷风吹着,神智顿时清明不少。

她越过十道殿门与四散洒扫的宫娥,向殿内深处看去。两两对开的殿前殿后一通到底,能眺望到殿后那些远如铜镜大小的层叠楼宇。

突然一道团红身影在殿内闪过穿行,跑向殿后开着的大门。尚如卿觉得那道影子的身形衣着与尚如兰十分相似,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

穿殿而过时,附近洒扫的宫娥纷纷向她行礼。她却只顾着去追那道稍纵即逝的身影,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算作回应。

眨眼间,她已经穿过殿内跑到了对面的池岸。向她行礼的其中一个宫娥看她走远了才略带怨气的开口:“这位卿小姐还没成为安王妃呢,架子就端起来了。”

“是呀,这么目中无人,日后被安排服侍她的人可有得好受了。”另一个握着扫帚的宫娥跟着附和。

“听闻这位卿小姐十分粗野难驯,又睚眦必报,得罪了她可没好下场。安王殿下那样的人物怎么就……”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娥忽然出现,严厉的打断她们的闲谈: “乱嚼什么舌根?不想要命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名宫娥才灰溜溜应声散开继续各忙各的活儿。

尚如卿追至池岸,那道身影却凭空消失了,到处都找寻不到。尚如卿狐疑得四下张望,只有幽幽池水与远处的亭台楼阁静立于此,再无他物。

她挠挠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喝醉看花眼了?”

仔细想想也是。今日季淮冽设宴邀请的都是他门下的官家子弟与家眷,尚如兰并未受邀,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她酒量一向很好,今日还没喝个尽兴怎么就醉了?尚如卿低头望着眼前的粼粼池水有些发怔。

清透的池水倒映出她的身影,颇深的池底里隐隐约约飘着水澡和游戈的小鱼。寒风推着池水一圈一圈荡开泛起涟漪,尚如卿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她又想了想,自己神智尚算清醒,不像是醉了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最近尚如兰对她避而不见,她心里对尚如兰又有些歉疚才导致的错觉?

尚如卿正失神想着,突然有双手用力往她后心一推,她便猛地向前倾去,脑袋重重磕在石道的一根麒麟柱饰上。脚下踉跄浮空,便“扑通”一声掉进池水里。

她在磕到头失重掉进池水前,眼角余光撇见推她的人穿着一袭团红衣裙,衣裙上的花纹样式郝然是尚如兰平日穿的那一件裘衣长裙。

附近洒扫的宫娥忽然听到落水声,好奇得往这头瞧了过来。刚才还站在池岸石道上的尚如卿已然坠入池中,池水溅湿了一整片石道的壁柱。仲冬的池水冰冷刺骨,然而尚如卿却像浑然不知,一直往下沉,半点声响都没不曾发出过。

有眼尖的看到尚如卿双目紧闭,额上还青了一块,似乎已经昏了过去才惊觉出事,立刻朝殿内外的其它人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卿小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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