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闻言才顿住磕头的动作,终于露出整张脸来。除了额头那块淤青外,女子相貌姣好,皮肤略显粗糙。然双手的皮肤尤其好,白白滑滑,如嫩豆腐一般。
她泪眼婆娑,向尚如卿娓娓道来:“我名唤月娘,是住在城南的屠户之女。与柳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柳公子的爹娘嫌弃我的出身,硬生生分离我们。我没有法子,只能来求卿小姐您了。”
这个故事感人是感人,尚如卿也不得不问个明白:“柳公子是谁?”
见她发问,月娘的面色更加惨白,惨白中又有狐疑不解。看尚如卿不像在捉弄她,月娘才哑着声音低低道:“你不是与柳公子对亲了么?”
她问月娘:“你是说家中做古玩生意的那个?”月娘点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尚如卿,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尚如卿顿时了悟。
“就算你来求我,我也作不了主。不过我倒是可以与我爹说上一说,只要他点头,这门亲事就算了。”
“请卿小姐可怜可怜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帮帮忙吧!”月娘说着眼睛湿润了,作势又要去磕头。
尚如卿忙拦下她:“别磕了。你放心回去,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谢谢卿小姐,谢谢卿小姐,谢谢……”月娘忙不迭的连声道谢,才晃晃悠悠站起来,转身趔趄地离开。
待她走远了,尚如卿才带着檀珠继续前往城南柳姓那户人家。檀珠以为尚如卿是被月娘说动才要帮她去说明,哪料到尚如卿根本不是为这事。
“小姐,既是如此,你为何还去柳家?跟老爷说一声,老爷也定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小人。”
尚如卿摇头晃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怎能随便听信一个陌生女子的片面之词?若然她所言非虚,我更有必要去找那位柳公子确认真假。”
檀珠由衷赞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学着点儿。”
两人闲扯了半柱香左右,已经来到城南一户柳姓人家的家门口。柳姓人家做的是古玩生意,品味和家底自然不差。听闻尚如卿亲自来访,柳公子的父母都毕恭毕敬的出来迎人。
在堂中被当成贵客的尚如卿也懒得寒暄说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今天我来,是想见见我的未来夫君。”
强求
两老含笑的殷勤招呼道:“卿小姐请上坐,我立即命人上最贵重的茶。”
“不必了,我现在就要见着人。”
柳老爷和柳夫人面面相觑,一脸为难:“卿小姐,这……这于、于礼不合……”
“既然经由媒婆牵线,男女双方需见过面才算得上对亲。怎么于礼不合了?”
“可是……”
瞧着柳老爷柳夫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模样,尚如卿睨了眼他们:“莫非你们想让我嫁给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子?”
“自然不是。我这便遣人带您过去。”柳老爷被她一瞪不禁心中发毛,立即叫来一个下人把尚如卿和檀珠带去找柳公子。
待尚如卿走后,一个下人忿忿道:“老爷,再怎么也不能让少爷娶卿小姐呀。万一少爷又想不开……”
柳老爷恼怒地打断那下人的话:“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卿小姐怎么说也是高枝,娶她总比娶个杀猪的好。”
柳夫人有些不放心,害怕尚如卿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便想跟过去看看。柳老爷拉过她:“你凑什么热闹?有你在,康儿不是会更加抗拒?”
尚如卿和檀珠随柳家下人一同来到后院的某间屋子前。下人向屋内通报一声,屋门便打开了。屋内散出浓烈的药味,有下人端着一个空了的药碗离开,带路的那下人也向尚如卿和檀珠作揖退了下去。
尚如卿让檀珠在门外候着,自己走进屋里头。那位柳公子正倚在榻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地看向她这个不速之客。他长得尚算清秀,额头上肿起一个青色的包,在瘦削的脸上显得很突兀。
尚如卿在屋内寻了张椅子坐下,没说话。
柳康注意到她左额上那道伤疤,还有如入自家的坦然随意,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卿小姐,稀客。”
“喔,我总要来看看未来夫君长什么模样。你还挺有骨气,知道娶的是我也没有寻死觅活。”尚如卿盯着柳康笑道。
柳康闻言凄然一笑,自嘲道:“康寻过,没成功。”
尚如卿用手撑着一侧的脸颊,直勾勾看着柳康:“我就那么让人嫌弃?你宁死也不愿娶我?”
柳康垂下眼帘,摇摇头道:“康并非嫌弃卿小姐。是康已经心有所属,无奈父母之命不可违,只能以死明志。”
“你是家中独子,本该被父母千恩万宠。既心有所属他们又为何逼你娶我?”
柳康静静盯着尚如卿,心中思绪万千。亲眼所见的尚如卿不像坊间传言的那般任意妄为,鲁莽狂躁。只是也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那般知书达理,矜持自重。
既然尚如卿这么问了,他也只能据实回答让她可以死心:“我心中所属乃是一屠户之女。家父介怀她的出身,为了让我们断情,他便答应与将军府联姻。”
“你说的屠户之女是否名唤月娘?”
柳公子惨白的脸上满是惊疑:“你怎知晓?!”
尚如卿冷哼一声,拂袖而起:“我堂堂骠骑将军之妹,竟然比不上区区屠户之女?我不管你是否心有所属,这门亲事既定你日后便是我尚如卿的夫君。我劝你不要再做些如女子一般行短见之事,免得教人看不起。”说完,她怒气冲冲地掉头迈步离开。
尚如卿离开柳宅之前,还向柳老爷施压,让他尽快筹办婚礼之事,十日之内必须成亲。
檀珠随尚如卿回府的一路装了满肚子疑惑。她在尚如卿面前向来藏不住问题,可问了尚如卿好半天,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解开檀珠的疑问。
檀珠不得不这么作想,难道尚如卿真的看上柳康,才会这么火急火燎,迫不及待的想成亲,全然不顾及柳康和月娘这对有情人的感受?
她家小姐真想做那个断人姻缘的刽子手么?
尚如卿跟柳康的婚事不知怎么传到季淮冽那里去了,尚如兰去观音庙上香那天,季淮冽居然罕见的登门拜访。
在院子里与尚重远比试的尚如卿听到消息,吓得手中长剑一松,脱落坠地。原本处于险境的尚重远借势而起,剑指尚如卿颈脖。
“小卿,今天的比试我已是五胜一负。”尚重远收剑,淡然如风的静静道。
尚如卿已经管不得比试的胜负了。她抱着胸来回徘徊苦恼,口中念念有词,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尚重远蹙眉:“安王来府确实值得考究,你这般紧张莫不是……”
尚如卿立即截口道:“当然没有!大哥,我再顽劣也不敢打安王主意,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
尚重远满意道:“你知晓便好。走罢,去见安王。”
尚如卿内心忐忑,表面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好。”
季淮冽坐在堂上用手中的玳瑁折扇逗弄着木架子上的鹦鹉,鹦鹉机灵活泼,时不时讲一两句人话,逗得季淮冽开怀大笑。他身旁的苍河则板着一张脸静静侍候。
尚天昊捉摸不透季淮冽的来意,只能与他浅浅寒暄一番借此试探。
坐了一会儿,季淮冽才终于切入正题:“听闻卿小姐终于定下婚事,本王特来恭喜尚老将军。”
“老臣惶恐。小女之事本该由老臣登门送喜才对,竟还劳王爷亲自上门。王爷此举实在折煞老臣也。”
“你到本王府上,本王到你府上又有何区别?”季淮冽笑道,抬起扇尖动了动。苍河立即上前把手中的礼盒端送到尚天昊跟前:“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还望尚老将军莫嫌弃。”
打开的锦盒躺在一对玉如意。玉身通透,莹润饱满,可见质地上乘,价值不菲。
尚天昊接过礼物,笑道:“王爷的心意老臣岂敢嫌弃。”
这时尚重远和尚如卿过来拜见季淮冽。季淮冽见尚如卿面容红润,确似有几分新嫁娘的气色,笑道:“卿小姐,别来无恙。”
他这话倒把尚重远和尚天昊吓到了。尚天昊问:“王爷见过小女?”
不等季淮冽说话,尚如卿便道:“见过,我还去王爷府上参观过。王爷今日过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