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生存法则+番外(86)

作者:打字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群青或许未懂,我却心如明镜。岚棠指的是“想得那人垂手立,娇羞不肯上秋千”。

“今次携姜姨娘入桃林……我倒竟是懂了。”

此话稍顿,惹得我抬起眼眸,紧张望去,岚棠却未再细言,而是颇有深意地笑望住我。

恨恨不再看他,我复又垂下眼去。

*

自从在桃林里“荡过秋千”,岚棠三五不时便要再拉我同去。

因见我每次归来皆面红耳赤,群青起初仍稍觉奇怪。日子一久,她便就习以为常。

直到又逢七月流火之际,月事迟迟未至,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

“今是七月十六……群青,”我倚坐窗边,垂首算着日子,闲闲唤她,“去替我寻个大夫。”

“主子您哪里不舒服?”

听我说要延医,群青放下了手中针线,担忧望我。

“已十六了。”

我摇摇头,抬手指向小腹。

“过往每月都不会拖过上旬。”

“呀,主子……?”

群青叫出,面色随之转喜。

“您且坐着,奴婢现在就去!”

她起身拂了拂裙子,快步离开。

不多时,她领着大夫回来。可他摸过脉,却尚断不出男女,只言我身孕方有月余。

群青送走大夫,我便携她去寻冯嬷嬷拿主意。

冯嬷嬷同岚夫人商议一番,将书函递进宫里。太医院择了两名妇科好手,特来府上替我诊断脉象。

“此胎多说三十余日,少则不足整月,如此便要老夫辨明性别,实属不易。”

“何止不易?”

稍年轻的那位御医摇头,继而开口。

“莫说月余,只要孕期不过百日,天下便无人诊得出是男是女。”

“柳医监此言差矣。入太医院为医丞前,老夫曾辗转多地行医。民间怪病有之,怪医亦有。”

年长的御医替我撤下脉枕,对那年轻的柳医监道。

“贺医丞所道‘怪医’,是‘千粟俸禄不抵千夙一面’的冯千夙?”

待柳医监问罢,贺医丞缓缓点了点头。

“百姓皆道怪医几近天人,医术出神入化,远非你我二人能够想象。”

贺医丞这番话,的确不假。

我怀上平儿是在去年六月,到七月初我险些小产之时,尚不足一个月。

岚棠彼时欲要娶我,而岚老爷知我有孕,提出了那番苛刻条件,刻意为难。好在冯千夙瞧出我所怀是为男孩,故平息了一场风波。

宫里面的御医,医术已极高明,但毕竟人外有人,他们比不及冯千夙。

“所以你便想寻冯千夙回来?”

岚棠拥我在怀,轻抚着我的肚子问道。

我背对着他,瞧不见他的神情,只闻得耳畔声音比先时低沉。

我怎不想寻冯千夙回来?

甚至他越早回来,我心内越是欢喜。

可此话我真的能如实讲与岚棠?

我期盼冯千夙回来,是因我迫切想要知道,腹内胎儿是男是女。

若这孩子是男孩也罢,可我担心她是女儿,怕极了她会似我、似我那众多姊妹,成为出身卑微的庶女,成为哪家府上的贱妾。

这样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我。我等不到百日后请大夫再来看诊,我恨不得此时此刻便知晓答案。

唯独冯千夙对我说出,这一胎仍是男孩,我才能彻底放心,安稳下来。

“我知晓了。”

我虽迟疑未答,岚棠却似已得到答案。

“你急着想要见他。”

我原该摇头否认的。

可岚棠说得笃定,又说得再正确不过。

我启口,却哑然,无从辩驳。

“呵。”

他笑得极轻,话语却并不温和。

“爷的妾室怀了孩子,却最想见外面的男人。”

那嗓子低而冷,听得我不自觉地发颤。

“若非他离开得早,爷倒想要问问,你所怀究竟是谁的孩子?”

“妾身一心对爷,想见冯大夫只是因为——”

“你想见他,爷偏不让!”

未待我将话说完,岚棠蓦地扬声打断。

“待到八月,太医院一样诊得出这孩子的性别,何必寻冯千夙?”

我稍稍挣动,欲转过身面对岚棠,却被他紧紧揽住,抱在怀中。

“彼时御医若说这是女孩,咱们便舍了她。如此一来,又何愁我娶不得你?

他在我耳边哄劝,我却觉得愈冷。

我与岚棠担心着的,分明是两件事情!

岚棠不希望这孩子为女儿,是因担心他会无法娶我,可我却在担心她会活得太过艰难。

要解决岚棠的担忧,只需不生下她便罢,而要解决我的担忧,则……

直到这时,我才彻底意识到,我的担忧太过多余。

这孩子若为女孩,是不会被允许出世的。可笑我不知不觉之间,竟无论如何都希望她活下来。

刚怀平儿那时,岚棠说我日后若是有了女儿,便就不生。

那不过是一句假设,已令我心生惧意,而今我又有身孕,所怀的确有可能是个女儿……

这一次我心中肯定得很,我无法狠下心肠,放弃我的孩子。

无论这孩子性别如何,我都同样不会舍得。

上一次岚棠说出“不生”的话,我姑且未曾多言。或许是为母则强,这次我狠狠挣出他的怀抱,回身凝视住他。

“黛眉曾对妾身说过,‘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她如何也不敢信,爷您会说将孩子堕掉。”

泪水涌上,遮住双眼,我渐渐瞧不清身对面的岚棠。

“妾身同您相处日久,两次听您说出这样的话,愈发觉得,爷您怕不是铁石心肠?”

“你认为,我舍得伤害你?”

岚棠反问,朝着我近前半步。

“我定去求请舅父,用后宫中最好的药,断不会伤你分毫。”

这把嗓,似水柔暖,一如从前。

“你且放心——”

他温声劝慰于我,抬袖欲揽我入怀。

“我是说这个孩子!”

我挣开岚棠的手,再一次离他远些。

“这孩子是无辜性命!爷心肠再冷再硬,又如何能下杀手?”

话说到这,我想起来铅红。

铅红因见到我的脸而送命……于岚棠而言,有些性命的确贱过草芥。

“就算爷不在乎闲杂人等,可这孩子却是我与你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爷如何弑杀血亲?!”

怒火中烧于心,我哭喊中无力瘫坐。岚棠欲要扶我,却又因我相抗,不得靠近过来。

他终是未说什么,拂袖迈出门去。

“主子是同爷吵架了?”

半晌,群青进门。

“奴婢去了大厨房中一趟,回来路上便遇到少爷相寻。”

她将手里面的点心放在桌上,急急过来扶我。

“爷只说让奴婢好生劝您,可您与他为何而吵,爷又偏不肯说。”

我心里面千头万绪,尽搅作一团乱麻,连为何与岚棠争吵,都没有办法对她讲清。

群青担忧望我,我却终是无言,只摆摆手遣她暂且退下。

房中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四下寂静,我稍稳了稳心神。

冯千夙离开时,并不曾言归期。他打算何时自南溪回来?

贺医丞已是御医中的妇科翘楚,却也要将近百日才可辨胎儿男女。若冯千夙根本便未打算回来,我难道要苦捱到十月么?

这样的煎熬不安,我究竟还能承受住多久?

除去这煎熬不安,我亦觉犹豫挣扎。

我最该做的事情,与最想之事相左。

若这一胎是女儿,对所有人皆不利。我诚如岚棠所言,应冷静果断将她堕去。可我却舍不得,便只好感情用事。我唯想要听凭内心,留下她来。

我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又极后悔自己曾做之事。

冯千夙离开时,我丝毫未曾挽留。我甚至因岚棠容不下他,便迫切地想他离开。

可若他没有离开,若他已替我诊脉,我现在会否好过一些?

我开始奢望他此刻就在这里。

*

几日来,岚棠夜宿书房,不曾同我相见。他许是着恼不轻,我亦烦乱得很,如此暂且不见倒也更好。

虽乱麻就在眼前,可我手握的却是钝刀。我知晓这症结是何,亦知晓此病无解。

焦虑感不减反增,我寝食难安,在悔恨中愈盼念起冯千夙来。

平儿有冯嬷嬷与奶娘看顾,倒也未受我和岚棠影响,近些天除了抓握,又新学会了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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