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两手伸到白起脑后,轻轻扳动白起头颈,让白起的脸庞靠在她怀里、贴着她小巧柔软的胸脯。
“老白你可知道?我之所以敢任性妄为,全是因为我相信老白你能救我于危难。”婷婷幽幽的说道,一边用手指摩挲白起后颈,“你诚然每次都救到了我。安邑城楼倒塌,是你及时带我离开,今日我溺水,也是你及时救了我。多亏有你守着我、护着我,我才能快快乐乐的活到现在。”
白起的腮颊早已赤红。
婷婷的言辞、摩挲、胸脯、心跳,仿佛具有神奇的力量,令白起既感动、又激动,刹那化悲为喜!
白起面露微笑,梦呓般的呢喃道:“婷婷,我只企盼,你能一直快快乐乐的待在我身边……”
婷婷爽朗的道:“这又不难,不过老白你也要一样的快快乐乐才行,否则我见着你忧愁难过,我自己也快乐不得!”
白起双臂抱紧婷婷,道:“好,我答应你,我也一样的快快乐乐!”
婷婷甜甜的笑道:“恩!”
将到家门口时,白起冷不丁的问道:“婷婷,你身上的香气怎么怪怪的?不似平时那样好闻。”
婷婷道:“我在相国大人家的温泉沐浴时,那池子里撒了好多花瓣。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这么厚重杂乱的香气。”
白起笑道:“回家后,你陪着我,再沐浴一次,我要把你身上乱七八糟的花香都洗掉。”
婷婷脸颊红彤,不置可否。
夜色和美,星垂天幕。
沐浴完罢,婷婷身上的馨香恢复如故。
白起热情的压着她,深情的拥着她、吻着她,波荡、沉醉……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秋风
七月流火,秋风始吹。
洞庭湖畔,一名身着青袍的文士,面朝远山,翘首眺望。
他的眉眼颇是俊雅,年轻之时,想必是楚国境内最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但他如今已四十余岁,不仅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与肤色亦均不似从前那般光鲜昳丽。
然而他高贵的风骨、优雅的风度,却丝毫不减当年。
只是他灵慧的目光中,积存了越来越多的凄愁,他单薄的身形,也日益消瘦。
他是楚国芈姓屈氏的贵族子弟,名平,曾任三闾大夫、左徒之职。
不过今时今日,他仅是一介草民。
“屈先生,郢都传来消息,秦国的魏冉来了,向大王索要数以万计的金帛珠宝,他威胁大王说,若大王不答应,秦国便要联合列国伐楚!”智筘愤愤不平的道,“朝中大臣争执了两天,大王竟同意用财帛讨好暴秦!”
屈平望着远山,目光中的凄愁之色更浓郁、更昏暗,长长一叹,道:“皆我错也!以至大楚一再为暴秦摆布!”
智筘道:“秦贼狡诈,我们楚国朝中奸佞当道,这才令大王犯了糊涂,岂是屈先生之错!”
屈平愁眉深锁,道:“昔日,我若能向先王死谏,坚持劝着先王联齐抗秦,先王许可避过灾祸。这一次,我若能阻止智姑娘你去刺杀秦王,秦人断断找不到这个由头向大王问罪。多年来,我于楚国不见寸功,更无能为楚国避除祸患,当真枉为芈姓子孙!”
智筘鼻子一酸,水杏美眸内泪光涌泛,道:“您千万别这么说!刺杀秦王之事,果真要论罪,也全是我的罪过!您并非未有警醒我,是我一意孤行,给楚国招得此祸!”
屈平道:“智姑娘侠胆仁心,为楚除暴,便是行事有所差错,也情有可原。”
智筘心头生暖,用衣袖抹掉眼泪,道:“其实,我刺杀秦王本可以成功,我万万没有料到,我那师妹竟用发簪挡住了我的飞镖!那小丫头,以前在华山上除了练轻功尚算勤快,我并不见她花费多少心思力气研习其他武学,现今怎生扔飞镖扔得这么迅准,难不成她以前一直瞒着我?”
屈平道:“每一个敌手,都不容小觑。我当年便是小觑了先王身边的奸臣小人,使得先王与我生分疏远……”言至此处,他眉峰一颤,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智筘道:“与其说不容小觑我师妹,不如说是不可姑息了她!她明知白起为人残忍狠毒,却还嫁给了白起,言语行事处处护着白起,诚然助桀为虐!”
屈平唇角隐隐挂出一丝淡笑,道:“这倒不奇,令师妹心爱着白起而已。”
智筘黛眉顿竖,道:“她就是个好吃懒做、不懂是非的小米虫!白起烧饭洗衣讨好她,她就嘻嘻哈哈的从了白起!哼,但凡是个心地明白的好女子,岂会对白起那屠夫心生爱意?”
屈平的双眉又愁锁起来,道:“令师妹如何想法,实不妨事。我反而忧心,白起待令师妹宠爱有加,许会对我楚国大大的不利。”
智筘惑道:“屈先生此话怎讲?”
屈平道:“智姑娘从秦国回来时曾说过,你行刺秦王失败,逃跑之际便把令师妹拽入了湖水中,致其溺水。”
智筘道:“没错,我那样做,一是要教训一下我师妹,二则是让白起、嬴稷、魏冉他们焦急难过一番。”
屈平唏嘘道:“令师妹安然无恙也就罢了,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白起一定会教楚国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届时免不了一番生灵涂炭、尸骨遍野。”
智筘想到白起当日说过的那席话,她不由得手脚发抖、胸闷如窒!
屈平道:“智姑娘,不管我们抱有如何忠诚贞烈的情怀,我们做每一件事,当须斟酌利弊,小心谨慎。”
智筘缓过神,莞尔道:“谨诺,我会牢记屈先生的教诲。”
*
魏冉从楚国带回的财物里,除了数不尽的金珠丝帛,还有诸多楚地名产。
魏冉到了咸阳,进宫向秦王嬴稷复命,然后和嬴稷一道挑选珍玩宝贝、绫罗锦缎,装了两辆马车,再连同一整车鲜活的大江螃蟹,共三辆马车,一并驶至白起家门外。
白起在厨房架了口釜,生火烹煮十只江蟹,每只蟹的份量都有半斤重。
“这些螃蟹真大个!”婷婷惊奇的呼道,“比我在华山吃到的大多啦!”
白起笑道:“楚国的这些螃蟹是生长在大江里的,自然比山泉山溪中的螃蟹个头大。”
婷婷欣然道:“魏相国也是有心了,竟问楚王要来如许美味,比珠宝什么的强过百倍!”
白起问道:“婷婷,你很喜欢吃螃蟹?”
婷婷明媚的一笑:“当然!”但立刻又蹙起细眉,道:“不过螃蟹吃起来好生麻烦,剥壳剥得我手指又累又疼,我每次顶多吃两个,就没耐心了。”
白起闻言微笑,柔声道:“这螃蟹还得烧一会儿,我且盯着火,你先歇息歇息,待烧熟了,我喊你吃。”
婷婷道:“好。”
她不回卧房,也不找褥垫就坐,只是立于白起身后,双臂环抱住白起的腰,脸贴在白起后背上,闭眸浅眠。
白起温和的笑着,强韧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白嫩的小手。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白起叫醒婷婷。婷婷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坐到食案边。
白起把螃蟹端到案上。婷婷双眼忽闪星光,道:“咦?螃蟹怎这样了?”
原来她面前的那十只螃蟹,每只的蟹肉与膏黄均已被取出,整齐的装盛在各自红彤彤的蟹盖里,并且淋了醯、饴,撒了姜末。
“这样吃起来就不麻烦了,累不着、疼不着你的手指。”白起微笑道,“你可以一口气吃好几只。”
婷婷注视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白丝丝的蟹肉、黄澄澄的蟹黄、油亮亮的蟹膏,小声问道:“老白,你何时剥的蟹?”
白起答道:“在你抱着我,歇息的时候。”
婷婷淡淡的一笑,秀雅恬静。
“快趁热吃。”白起用小匙舀了一匙蟹肉蟹黄蟹膏,凑到婷婷唇前,轻轻送入婷婷口中。
婷婷细细咀嚼、慢慢咽下,灵动的乌眸内,渐渐涌出泪水。
“婷婷你怎哭了!”白起惶恐的道,“是螃蟹不好吃?还是胃疼?又或是身子不适?”
他两手剥过蟹壳,手指和袖口留有蟹腥味,所以不便直接触碰婷婷的脸庞。他取来一方干净的帛巾,小心翼翼的给婷婷擦拭眼泪。
婷婷颤声道:“螃蟹很好吃,我没有胃疼,也没有身子不适……我只是……从没吃过这么肥美的螃蟹,也从没这么痛快的吃螃蟹……”
白起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你又为这等小事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