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就见韩宸倚在房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要纸巾吗?”
“什么?”
他笑着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的指了指嘴唇的部位:“又破了。”
我:“……”
拿纸巾去擦的时候,果然重又渗出了血迹,大约是我一直没顾上喝水,干的厉害,才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韩宸挑着眉毛:“你们为什么每回都要和打架一样?”
我实在是懒得继续配合他无聊的调侃,径自出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多端了一杯进来。
把另一杯水在床头放好的时候,就见韩宸脸色十分精彩的看着我,他的手还保持着接东西的姿势,眼下只好讪讪的又收了回去:“肖太太,比起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你不觉得我这个大活人比较需要喝水吗?”
我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他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只好又出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韩大钢琴家喝着水仍旧一脸愤愤不平:“我算是看透你们两口子了,枉费老子大晚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探病。”
天知道是探病还是看热闹!
我懒得听他装模作样,干脆低头又喝了一口水:“你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
韩大钢琴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便终于变了一变,只是到底是不甘心,临走的时候还要挤到床头,比个剪刀手和肖芜合照留念。
所谓花样作死,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就见他把目光从肖芜脸上移开,继而对着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说起来,我倒是好久没见他被逼成这样了。”
我顿了一下,才把手里空杯子放下,也抬头看着他:“我没有在逼他。”
他托着下巴做思考状:“薛小姐,说话凭良心,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他跟谁低过头。”
这话说的貌似有道理又叫人动容,看起来倒真似我得了便宜,中了什么大奖一般。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是没有道理的,就好像,一个平素总是谦和温润的人,大家都惯于把他的道歉迁就忍让当成理所当然,但当一个常年居于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偶尔做出一些改变,似乎总是更容易叫人动容。
这样的定理连我自己都逃不过。
“可是,韩宸,大家都是一样的。”我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你生性骄傲,旁人就不么?我站在烂泥里,把自己的血肉模糊妥协放弃通通都扒开来供人观赏,凭什么你就可以一句话也不说体体面面的骄傲着,还要别人把心里的疙瘩用砂纸一点点磨平,去配合你的岁月静好,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太不公平了。
韩宸显然也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哑然半晌才有些无奈似的笑了一下:“肖芜说的倒是没有错,你这样的性子,才是最难搞的。”
“明明平素不哭也不闹,好像惯于审时度势,该忍就忍,该让就让,哪怕该是恨不得一刀两断再无干系的人,再见时照样能神色平静坦然处之,礼数周全的谁都比不上。”
“但其实呢,不过都是假象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击致命,叫人连什么时候被判了死刑都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我之前总以为,以肖芜那种誓不罢休的脾气,你两再怎么折腾也完不了,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他饶有兴致似的眨了下眼睛:“说起来,今晚他要是没有出现在这里呢,你预备怎么办?”
我把快挂完的点滴瓶换掉,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也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是假设,没有发生事情,谁知道呢?”
“啧,看来这回肖芜的赢面真的不大。”
“和输赢没有关系。”
我关了灯,和他一起往外走。
事到如今,我早就懒得争什么胜负对错,哪怕是今天闹得这样,我也不是在争什么气。
或许我可以猜出他心里大部分的想法,可以摸清他的性格与喜好,甚至当初那件事,只要我想,也能挖出不少的内情来。
“但是,一辈子那样长,他不能一直叫我去猜。”
第54章 真实
我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揽着腰拥在怀里的,温热的怀抱,陌生里又带点熟悉的味道,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实在叫人生不起推拒的念头,干脆仍旧自暴自弃的闭着眼睛。
但其实也是睡不着的。
杉杉就曾经一度对我常年在线的生物钟匪夷所思,在她看来,在这种冷冰冰还刚下过雨的早上,不睡个地老天荒都对不起老天爷煞费苦心。
但我不行,就好比说,我几乎都可以猜出来,现在大概八点左右,我应该是四点多确定肖芜退烧后才不小心睡着的,躺在这里多半是肖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把我捞到床上来的。
这样算算时间,大致也就睡了四个小时不到,明明精神该是疲惫到极致的,但偏偏就是睡不着了。
肖芜仍旧闭着眼睛,大约是近段时间没休息好又生了病的原因,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明明是杀人不见血的人,眼下竟然也能让人生出些人畜无害的错觉。
我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见温度没什么异常,便懒得再管他,揉了揉眼睛准备起床。
然后……就看见了仍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我懒得去拨他的手,只好无奈道:“放开。”
肖先生呼吸平稳,动也没动。
我好气又好笑:“我要起床打电话。”
肖先生睡颜平静,睫毛都不颤一下。
我:“……”
“你耳根红了。”
“……”
圈在腰间的手微微一僵,终于一点一点的松开了。
我:“……”
我笑了起来。
家里有个病号,我只好发了短信给杉杉,告诉她我今天不去店里,然后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周航,让他送点吃的过来。
眼下正是早茶时间,电话那边的背景乱的很,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周航的声音,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个安静的地方:“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
电话那边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才传来周经理噼里啪啦的声音:“老板,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记仇了吧,不就是上回没给你留桌子嘛,也不用直接送到家吧。店里生意好你应该高兴才对啊,那都是……”
“那都是白花花的营业额”我懒得听他掉进钱眼里那一套,“让你找人送就找人送,往我账上记。”
“病人吃的,让厨房做清淡点。”
周航似乎这才消停了一些:“什么?老板,你生病了?”
“不是我”我想起他上次那个论断,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不是你说的,我收购一个餐厅,只是为了请人吃饭的。”
“哦,等等,诶?难道是……”
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不知道又在心里脑补了一场什么样的大戏,只是懒得跟他掰扯,只无奈道:“对,快找人送。”
刚才还推三阻四兴致缺缺的人立马就跟吃了士力架似的,有点来劲:“老板你总算想通,请人吃饭好啊,生病的话,炖个汤,熬点粥,加几个清爽的小菜可以吗?”
这倒是教科书级别的变脸,不过,我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鸡汤,鸡丝粥,凉拌鸡肉,糖醋藕丁。”
周航:“……老板,你确定没有点错?”
“没有错,尽快送。”
“老板,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周经理心情沉重声音艰涩,“红杏出墙始乱终弃也是要看对象的,你有没有看过小说,把那位惹急了,让我们原地破产可怎么办?”
我十分干脆的挂了电话。
想起挂电话前周航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由得摇头笑了笑,我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小性子大抵是有点不成熟了,实在是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只是到了眼下,倒也没生出多少后悔的感觉,干脆气定神闲的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我觉得自己近来有点神发展的意思,大概是规矩又自律的活的太久,偏生事态的发展全不如我所料,眼下便多少有些泻气的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仔细想想,结婚之初我只想一场交易、清清白白;后来出了肖氏的事,自己又白赔了一颗心,就想着能护就护,无非不过豪赌一场;肖林事件之后,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觉得好聚好散,也算干净。
谁曾想,竟然也不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