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真的喜欢我?”璎珞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少爷从没遇到像我这么不知礼数却又大胆的姑娘,故而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喜欢我?”
“不是。”傅恒语气肯定地打断了她,“你的确是最特别的姑娘,但我自己想什么我是知道的。”
从最初御花园初见,璎珞说出和他想法一样的话时,他便觉得有缘。
“我信你说的话。”傅恒说道,“我虽不笃信佛家,认定事在人为,但如果是你说的话……我想我信。”
“所以,别哭了。”他递给她手帕,璎珞这才惊觉,她方才竟然说着说着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想来是因为想到了前尘种种过往,他们离得那样近却无法再度交心、携手相伴,所以一时悲从心来,竟是落了泪都不自知。
她道了谢拿了手帕拭泪,傅恒却觉得心中震荡。因为出身名门,家世显贵,他见过很多趋利附势,靠近他只是因为贪图权贵,笑里带着谄媚讨好,总之是各种弄虚作假,哭也是假哭……
而今,他竟是第一次见到有一个姑娘,对他说着说着话,方才还在笑,下一秒竟是落下了泪。
这眼泪直落到他心里,浸湿了他这十九年的岁月,或许还会更久,傅恒想,他会记得这一刻。他是相信璎珞说的每句话的,许是前生真的有缘,他不自觉的会被她吸引,一颦一笑、一言一句,都是如此。
“我以前想过,可以娶一个我喜欢的,又喜欢我的姑娘。只是婚姻大事里掺杂了种种复杂的因素,这不过是个奢望。除非是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傅恒看她的眼神柔和,“不过你不必担心,就算是你的家世不够显赫,有一定阻力,我也会想办法的。”
“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大概不是你前生做了善事,应是我前生,不,今生之幸吧。”傅恒说道。
璎珞怔怔地看他,平日里的机灵劲半点全无,半晌过后,她忽然哭得更加厉害,怎么止也止不住眼泪,她知道她应该欢喜,她不该哭——可是傅恒,可是傅恒……傅恒竟说是他的幸运,他竟这般珍视她!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与他的靠近都不是那么纯粹,甚至可以说,都是她害了他!
若没有她,傅恒本可娶一个相敬如宾、门当户对的妻子,依照他的才华,坐稳了权臣的位置,最后子孙满堂,名留青史。
但因为她,傅恒一直心有遗憾,甚至被帝王猜忌……说是不得体,最后却是终生二人恪守礼法,亦是抱憾终生。
分明是她因为自私自利、一心报仇而害苦了他!
可是傅恒说,是他的幸运。
见璎珞哭得更加厉害,傅恒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他想抱抱她,却又觉得逾越,最后只是鼓足了勇气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温暖的让人贪恋:“别哭了,我在……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璎珞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她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缘分才要喜欢你的,你这般好,我遇到你,迟早是要喜欢的……”
她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傅恒,你今日的话我都记住了。既得君诺,我此生定不负你。”
傅恒不会知道,她是踏过多少年的光阴来寻的他。但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不要记起来前生那些年他夹在家族与皇权的缝隙中,一边是藏于心底的苦涩欢喜,一边是多年来受到的忠于帝王的教诲。
他外出行兵,而她困于宫墙。
哭也不敢真哭、笑也不是真笑,表面光鲜亮丽,实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全都过去了。
她用这个身份生活了有几年了,却在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一切都过去了。
万幸千帆过尽,上天垂怜,她这个不虔诚的信徒,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与她最初喜欢的那个,忽然叫住她姓名,拦住她去路的少爷……在一起了。
只是不知到底前生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太不真实了。
璎珞回握住傅恒的手,她轻声道:“傅恒,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好吗?”
傅恒不假思索地唤道:“璎珞。”
是她,她是璎珞……是在叫她。
璎珞展颜一笑:“那我以后私下里,可以叫你春和吗?”
她从未开口叫出的他的表字,只有他的长辈与可以和他携手白头偕老的人,才可以叫的字,如今在傅恒一声“好”之后,正式盖章定论。
“那个……你脸红了。”璎珞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鲜活,和喜欢的人说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感觉,难怪文人墨客常道相思。
傅恒微恼:“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他感觉他现在脸上烫的跟冬天里的手炉似的,但是他是真的高兴,就是总是璎珞在逗他,他却没什么主动权……这样可不好,下棋对弈都有输赢,他总不能一局都掰不回来吧?
不过傅恒的确还有正事要说:“明年二月有大选,过了选秀的明路以后,我会求皇后娘娘指你做宁寿宫女官,然后我便去求贵太妃为我们指婚,会不会觉得太久?”
璎珞摇头:“没有。”
傅恒从没让她等太久,她相信此次与往常一样,他定不会失约。
第9章 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电视剧发刀之前继续发糖,今天更新略晚,所以字数多了一些。今日宫学不开,和敬便邀请璎珞去长春宫,璎珞心知八成是富察夫人便递了牌子过来想见见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不过总归是有底气的——她可是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单门当户对这一条就能让富察氏放下半颗心来。
“行啦,别急着回去绣香囊了。”和敬小声打趣她道,“紧赶慢赶的难道是想在乞巧节送给我小舅舅?”
“公主还真说对了。”璎珞一本正经地说道,她的确绣了个香囊打算送给傅恒,这次可没有再扔掉的机会了,她一定要绣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出来。
和敬在一旁长吁短叹,戳破窗户纸之后璎珞是逗起来没意思了,想到后来这姑娘要成了她小舅妈,那就是长辈了。不过璎珞的绣工是极好看的,和针工局相比也不逊色,她看了也有些眼红,于是和敬转了转眼睛说道:“璎珞,我先前帮了你们俩大忙,你不打算赠我一个香囊戴着吗?”
璎珞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若想要,当然可以,但这个真不能给你。”
和敬奇怪地看回去:“为何?”
“卢照邻有首诗名为长安古意,里面有两句诗很有名。”璎珞悠悠地说道,见和敬仍是不解,她忽然笑了出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和敬一怔,旋即红了脸,啐她道:“真不害羞,什么生生死死的,早说你绣了鸳鸯,我定是不找你讨要……你就只讨好我皇额娘和小舅舅就行了!”
璎珞心情大好,逗小姑娘是件有趣的事,不过她知道和敬公主素来是个聪明的,对于养在宫里那位和三阿哥一起念宫学的蒙古少年心里定是明白几分,知道许是她皇阿玛为她准备的未来额驸——嗯,青梅竹马,是挺好的。
璎珞想,虽是过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年纪了,不过那又如何,她已经很满意了。
皇后办事那是相当妥帖的,在知晓弟弟傅恒的意思之后,她一方面通知了家人,一方面又再度去拜见了温惠贵太妃。
瓜尔佳一族已经荣宠至极,没必要再送一位身份显赫的嫡女入宫。再加上她与富察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皇后与傅恒的祖母乌雅氏曾是手帕交,也算是瞧着富察家的孩子长大的,何况傅恒本人的确堪称良配。
因而在问过璎珞以后,贵太妃毫无异议,派了人去通知璎珞的父母了。皇后深得皇上尊重,傅恒本人文武双全,富察氏本就是八大姓,又是蒸蒸日上的家族,结这桩亲事对于瓜尔佳氏百利而无一害,等到傅恒一休沐,就被苏和泰大人偶遇叫到府里喝茶下棋聊人生了。
璎珞认为,阿玛与兄长一定会对傅恒十分满意。
她自己呢,则是百分的满意。
对于富察氏而言亦是如此,诚如傅恒所说,作为幼子,他上面已经有八个兄长了。他本人又曾是皇上的伴读,关系要好、才华横溢,仕途一片光明。这婚事只是锦上添花,不需要一门极其显贵的妻子来做助力,瓜尔佳氏门当户对,又是贵太妃作保,富察家哪有不同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