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大人所言甚是,微臣也是这般认为,还请皇上三思。”袁致之亦回道。
“濮阳大人,袁大人,难道不知皇后的五项大罪,皆是死罪吗?!若是容皇后继续入主凤栖殿,难道不是告诉这个天下,皇后无罪,中宫依旧吗?!”
濮阳季微微一笑,朝齐栎作揖,“皇后罪案,尚在审理,皇后并未认罪,刑部也亦未结案,齐大人怎就一口咬定皇后死罪呢?”
“皇后虽未认罪,但那程云峰还在,怀王,明徽之案的人证物证物证亦在刑部,四十四位秀女也可为慕家罪女一案作证,皇后擅用巡防司也有有目共睹,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皇后娘娘罪行滔天,当杀当诛!”
齐栎一字一句,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好一句罪行滔天,当杀当诛啊!”
大正宫殿门被打开,那一袭墨蓝朝服缓缓划过门槛,激起阵阵折光飞扬。
“皇后娘娘到!”
金翟凤冠依旧耀眼刺目,让人莫敢仰视。
明環垂眼环顾四周,扫视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抚了抚手中的蚕玉手钏,道,“怎么?诸位大人方才还满口的礼法法度,如今见到本宫倒是皆抛诸脑后了?”
众人面色一凝,面面相觑片刻,才皆朝她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愿皇后娘娘吉祥安泰,长乐,长乐凤,凤栖。”
“诸位大人免礼吧,本宫自当会吉祥安泰,长--乐--凤--栖。”只见殷红的丹蔻轻柔地抚过蚕玉手钏,下一秒却陡然一笑,“真是还未恭喜齐栎大人,病都好了,如今上了朝,倒是比以前更加英姿勃发,神采奕奕了。”
“老臣身处中书阁,又兼任御史台大夫,自然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齐大人可别忘了,大正宫未曾废后,本宫仍旧六宫之主,不知为何不能继续入住凤栖殿啊?”
“娘娘心知肚明,微臣心知肚明,这里跪着的朝臣大人更加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难道娘娘以为不认罪,就代表没有罪吗?即便娘娘不认罪,人证物证俱在,刑部也可定案,娘娘又何必自欺欺人。”
“很好----”
齐栎跪在地上,只可见那一袭墨蓝朝服离自己越来越近。
“皇后意欲何为?”
十二旒垂珠下,传来那一道沉凉的声音,殿内迅速安静了下来。
“皇上,也不信臣妾吗?”明環深眸抬远,如同翻腾海水直视高阶,“十六年前,皇上曾答应过臣妾,这一生都会保护臣妾平安喜乐,永不蹙眉,君无戏言,皇上可还记得?”
第40章
那一夜的浔阳城下,五万铁骑,早已严阵以待。
城楼之上,也已布满了无数黑衣弓箭手,顷刻将发。
“凌王殿下还真是重情重义啊!”城楼之上是徐正中饶有兴味的声音,“这天下人都说,凌王殿下风流多情,放浪不羁,可如今看来,该是这天下人大错特错了。”
“徐巡抚,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萧铮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声音一如既往地雍贵清亮。
“噢?什么交易?”
“你的主子是想要我的命,并非我王妃的命。徐巡抚,将我的王妃放了,萧铮自缚,任凭处置,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城楼之上,大笑不止,“殿下别诓微臣,谁不知道,殿下是出了名的善于筹谋,谁敢担保放了王妃,殿下不反咬一口,到时候浔阳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
城楼下之人不怒反笑,下一秒,叶英的剑被一股内力震出,那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直逼前方!
只见前方那个人影,微微张开双臂,像是在等待一场盛宴一般。
“殿下!”
叶英从马上顷刻飞了出去,想要抓住那把剑,然而却还是迟了一步。
鲜血,近乎喷射,在空中交织成丝,密布成珠!
叶英怔怔地看着那把剑贯穿前方之人的胸口,硕大的人影在月光下猛的一颤后,膝盖猛折,跪倒在地!
“殿下!殿下!”
叶英跑上前,扶起满身是血的人,可却被推开。
“徐巡抚,觉,觉得这样可以了吗?”
城楼之上的人明显没有从眼前一幕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城楼之下那个摇摇欲坠的人,许久才抬手示意。
只见城门开,徐念抱着明環走过来。
他血眸一紧,想要跑过去,可偏偏移不开半步。
徐念将明環交给了叶英。
“快走。”他脸上冷汗与鲜血交织,气息也越来越弱,“还,还不快走!”
“属下不会走!属下答应过先帝和先后,即便自己死,都要护住殿下的命!所以属下绝不会让殿下一个人!”
叶英抱着明環,可说什么都不愿离去。
可那张惨白如雪纸的脸像是从千年冰山中雕刻而出一般,一手压住出血的伤口,一手猛的抓住他的袖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的命,如今就在你身上,你看着办。”
明環其实并不知道那日浔阳城下是如何的血肉横飞,厮杀遍野,只知道刀剑声,惨叫声,嘶吼声几乎不绝于耳,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是身处在景州侯府。
醒来后,连续三日,她食不甘味。
“你们听说了吗?东苑那个重伤的病人听说已经不行了。”
“哎哟!伤成那个样子,肯定活不成了啊!”
“你见过?”
“他来的时候,就是我哥哥跟着巡抚一起去接的,听说浑身是血啊!没一块好地!”
“喂喂喂!嘘……”
见明環走过来,打扫的几人立刻闭了嘴。
“东苑怎么走?”
“诺。往前直走,在湖边拐了弯就到了。”一个丫鬟十分好心肠地替她指路,“不过啊!我奉劝你赶紧出来,听说那位病人伤得血肉模糊的,好几个伺候的丫鬟都被吓哭了。”
“多谢。”
明環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路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惧。
“王,王妃,您,您怎么来了?”
门口是叶英还有一些景州官兵。
“他在里面是不是?”明環沉声质问。
“这……这……”
明環推开她,想要进去,却被一旁的景州官兵拦了下来,“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去东苑。”
“放肆!”明環低叱道,“大楚王妃岂是你们能拦的!”
“王妃恕罪,此乃景州,我等只尊侯爷之令,还请王妃见谅。”
那些景州官兵毫不客气。
“王妃还是回去吧,这里毕竟是靖州。”叶英也劝道。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明環异常坚决,“让开。”
“王妃请回。”
她冷冷一笑,“我今日就是要进去,看你们能耐我何。”
“王妃若是强闯,休怪我等不客气了!”刀剑出鞘,引得一针尖锐之声。
“陈大人,李大人这是干什么!”叶英将明環护在身后。
“叶大人还是请王妃回去吧!”
叶英为难地看向明環,“王妃,还是”
“走开!”
她看着面前的利剑长刀,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陈大人,李大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手中的兵刃逼近,那张脸,淡漠,从容,所有的神情,丝毫不该是一个闺中女子该有的。
“王,王妃!”叶英着急,但也明白她的性子,“几位大人,”
陈大人,李大人拿着剑,不由自主地后退。
毕竟眼前之人是凌王妃,他们怎么敢真的伤她。
她逼近一步,他们退后一步。
她逼近两步,他们退后两步。
直到被逼到正殿房门口,退无可退,陈大人和李大人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在后退,而是持剑直指面前冷若冰霜之人,“王妃若再进一步,我等真的就不客气了。”
她并不理会,脚下步子便迈了出去。
而陈大人和李大人的剑尖离眼前之人只差半分。
“且慢!”
一人从里面跑出来,“侯爷有令,王妃进去吧。”
紧蹙的眉眼微微放开,她一把推开前面拦着的人,便冲了进去。
“啊!”
明環惊恐交加地捂住嘴巴,只觉双腿僵冷,走不出半步。
整个床榻,所见之处,全是鲜血,满眼殷红,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