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明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子颤抖,拼劲全力想要缓缓站起身,可却发现自己像是失去了一生的气力,胸口剧烈翻涌的情绪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撕裂开来,“你,你……”
原来他……他早就……
逆光衬着前方那一抹单薄病白的背影,显得如此孤独而空洞,“或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
正座凤椅,茶杯猝然碎裂,刺耳生刻。
“临璧,希望你一生欢愉喜乐,永不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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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殿内,明環重重的地摔伏在案台之上,双目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早就空无一人的大殿。
“临鸢踏云归,璧月静凡尘,临璧二字正合你气韵,以后我便唤你临璧如何?”
“待我禀明家中,便会三书六礼,正红花轿迎你入门,我保证定会让你从此欢愉喜乐,永不蹙眉。”
临鸢踏云归,璧月静凡尘……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皇后,不想跟朕解释些什么吗?”
屏风之后,萧铮缓步走出,脸色低沉到了极点。
“皇上想要臣妾解释些什么?”
“豫章王,便是那个人,对吗?”
明環没有否认。
“他就是那个在你心里多年的人,他就是那个唤你临璧的人,他就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是不是!!”
萧铮猛的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拽了起来,“朕问你是不是!”
“是!他就是那个叫臣妾临璧的人!也是那个在臣妾心里多年的人!”明環地甩开他的手,“十六年前,臣妾曾一字一句地问过皇上,是否想要知道他是谁,当初也是皇上一字一句告诉臣妾,不想知道的,也是皇上亲口说不在乎臣妾过去的,如今却又来这般质问臣妾,有意思吗?!”
“你!”萧铮抓着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双怒火燃烧的眼睛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撕碎一般,许久才骤然松开,陡然一笑,“我萧铮……就是个傻子!我就是个傻子!!!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
“皇后娘娘!”星儿赶紧扶起她,让她不至于跌倒。
明環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却不知为何,眼前一阵眩晕黑蒙,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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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神机妙算,豫章王进了凤栖殿不过一炷香时间,皇上真的脸色铁青地就出来了。”
“是吗?”
“属下已多番打探,大正宫是前所未有的盛怒,千真万确。可听说豫章王已上交兵符,按理说皇上不该是这般啊。”
荣秀英大笑不止,“你还不明白吗?萧允照的最痛处已经被人揭开了,咱们可以动手了。让程家作好准备吧。”
“是!”
荣秀英癫狂一般,扬袖起舞,歌笑不断。
“这京城终于要开始变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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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不过黎明微亮,整个宫城便如同平地起雷,乍然惊醒。
“报!!!京兆府尹急报!!!”
“报!!!刑部急报!!!”
“报!!!中书阁御史台急报!!”
大正宫内,气氛低沉。
高阶下的殿中乌泱泱地站着一众人等,面红耳赤,争执不下。
高阶上的龙椅萧铮脸色极差,气氛低沉,白玉扳指似乎只差一个力度就能顷刻破碎。
“皇上,京兆府尹,刑部,中书阁御史台所呈的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绝非空穴来风,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谢大人所言甚是,今日几位大人所呈皆是可诛九族的死罪,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是啊皇上!这几桩案情实属大是大非之罪,事关皇上圣明公正,事关朝廷法例法度,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臣等恳请皇上彻查!”
高阶上,墨玉人影缓缓起身,“诸位想怎么查?恩?将凤栖殿查封,将皇后下狱审问,然后治她一个诛九族的死罪,诸位是不是想这样?”
“臣等惶恐!”
“既是诛九族的死罪,那是不是把朕也得杀了,把弈王,睿王,公主都给杀了才算圆满?恩?”
众臣皆惊恐跪地,“皇上息怒!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息怒,几位大人并非此意,但事关皇后娘娘和凤栖殿,又有人证物证,不查定会引起天下非议,世间公道,但若彻查,也不能按京兆府尹和刑部办事之法,皇后娘娘乃我大楚国母,若贸然下狱审问,伤的便是皇家颜面。”宁暄上前一步,朝几位大人鞠躬行礼,又朝高阶之上行礼,“依臣之见,将皇后娘娘禁足于凤栖殿,等调查清楚所呈案件,若人证物证皆属实,皇上再做决定也不迟。”
“首辅大人说得有理。”
“既然首辅大人都这般说,臣等当然没有异议。”
宁暄望向高阶,“皇上。”
“按你说的办吧。”
萧铮起身,正欲离开,却又顿步,侧颜冷峻如冰,“高全传旨,皇后重病,不宜见客,今日朝妇觐见取消。”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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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重病了?”
“是啊!突然就不见客了!”
“哎……我可是专门把家乡最美的山茶花给带来了京城,看来是没机会献给皇后娘娘了!”
“我又何尝不是带了一车合欢花和金银花呢!”
凤栖殿外不远,各府夫人小姐皆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准备的礼物谁也没有能送出去。
“首辅大人可是有事?”
宁暄惊愕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女子,心中一凝,“诸位大人,在下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首辅大人慢走。”
宁暄快步朝宫门处走去。
“这几日你都和明黛公主在一起?”
“恩,皇上有命,不得不从。”
“只是因为皇命?”
赵靖熙脸红地挠了挠头,“明黛公主并非如传闻中所言,她……很好。”
马车旁,荣秀英探寻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神情难辨。
“首辅大人万安。”宫人皆行礼。
两人转身,赵靖熙并无任何异常,只是恭敬行礼,“首辅大人万安。”
而他身旁的人则像是被人点中穴道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母亲?”赵靖熙轻声道。
荣秀英回神,看着宁暄冷冷一笑,“原来是内阁首辅大人,真是失礼。”
“荣夫人万安。”宁暄朝她颔首行礼。
“多年不见,首辅大人别来无恙啊!”明明是寒暄之语,却偏偏被她说得冷漠而疏离,荣秀英上下打量眼前的人,不禁冷叹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臣妇真是怀恋当初首辅大人任职琼州兵部,和首辅大人一起斟酌诗词的时候呢!”荣秀英顿了顿,朝身旁有些不明所以的赵靖熙笑道,“靖熙啊,你先回府,别让你父亲久等,母亲碰到了故人,怕是要多聊几句。”
赵靖熙想了会,才道,“是。”
说完,便朝宁暄颔首行礼,往宫门的方向离去。
宁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擦觉的哀伤,“荣夫人多年来一切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人总要活下去,日子也总要过下去。”荣秀英眼角微挑地看着他,“首辅大人自十六年前从琼州回京后,辅佐皇上登基,到如今荣宠加身,位极人臣,怕是早就忘了故友们了吧!”
宁暄黯然,许久才有些嘶哑地回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再执着,我……不想看到你活得这般幸苦。”
“你可以忘记他的死,你可以不在乎他,但我不能。”荣秀英双手紧握,眉心闪过一抹极重的伤痛后,“十六年前,我恳求你帮我彻查他死的事,你不仅不帮我,还将有关的人全都藏了起来,我有时候真是怀疑,杀他的人到底是谁?!能得你这般相护,让你不顾与他多年情谊也要维护!”
“秀英……”
“还是说……当年他的死,你也是帮凶?”
“秀英,你我多年挚交,这件事,我恳请你不要再追究下去了。他的死,是时局的错,不怨任何人,放下吧,真的放下吧!”
荣秀英审视般地看着他,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穿,过了许久,那张脸陡变森冷笑意,“果然是她。”
宁暄一怔,“什么?”
“怕是你也没想到当年被你藏起来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个马夫被我找到了,就在前不久,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他了。”荣秀英仰天大笑,阴冷无比,“你以为我为何会答应靖熙参合岭南之事,你以为我为何要跟着赵晔入京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