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心说,傻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这梅芸芳不是胡扯吗?不过到底是自己村的人,都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他们榆树村的人。
陈队长走到草堆前。
还在嘻嘻哈哈的三人停了下来,二流子也是很会看眼色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而眼前的陈队长正值壮年,身强力壮,还能叫动村里的男人,对上他们可讨不了便宜。
扯下嘴里嚼着玩的谷草,李瘸子卖惨:“陈队长,不是我不想娶媳妇,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摔下山,把命根子压坏了,卫生院的大夫说我以后不能人道了,你说我还娶媳妇干嘛?不能暖床,又不能传宗接代,白养一张嘴,我粮食多烧得慌啊?”
这个理由太离奇,太惊人,大家都傻眼了。
梅芸芳更是难以置信,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怎么会这么倒霉?”
“哼,为什么这么倒霉,要问你们家女娃了。”李瘸子恨恨地瞪了陈福香一眼,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他没问陈家要赔偿都是好的了。
梅芸芳看了一眼跟陈向上窝在菜地边捉虫子的陈福香,压根儿不信李瘸子的说辞,就那傻丫头,还能害李瘸子?
“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家福香身上扣,谁不知道我们家福香是个傻的。”
李瘸子举起手:“老子敢发誓,老子没一句假话……”
他把昨晚在小树林里发生的怪事,还有今天在山上被蛇吓得摔下山的事都说了。
梅芸芳直觉不信:“这么冷,蛇都冬眠去了,你胡扯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
对啊,蛇冬眠去了,怎么可能会有蛇,这李瘸子就是不靠谱。
见大家都不相信他,李瘸子指着陈福香:“不信你们问她,她也亲眼看见了的。傻子,过来。”
装作捉虫子,其实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陈向上立马用胳膊肘撞了撞陈福香:“你就说不知道。”
“哦。”陈福香慢吞吞他地站了起来。
梅芸芳打定主意要戳穿李瘸子的谎言,也招呼陈福香:“福香,过来啊,妈问你几个问题。”
陈福香缓缓挪了过去,目光好奇打量着陈队长。
陈队长放缓了语气,尽量温和地说:“福香啊,叔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好不好?”
陈福香点头。
陈队长问:“今天下午在半山坡,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一条蛇?”
“是。”陈福香乖巧地点头。
后面跟来的陈向上差点绝倒,不是让她一问三不知吗?这傻妞。
李瘸子得瑟地一拍手:“听到没,我可没瞎说。”
梅芸芳不服气:“谁知道是不是你弄出来吓咱们家福香的。”
队长斜了两人一眼,让他们安静,接着又问陈福香:“那蛇长什么样子?大概有多长?”
陈福香伸开两条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这么长,叔,很长啦,绿绿的,好漂亮,它最喜欢香火,福香也最喜欢香火了。”
前面还像模像样,可后面是什么鬼?一条蛇喜欢香火,扯吧。铁定是李瘸子编的,一个傻子哪懂什么香火,只有李瘸子做梦都想讨个媳妇生儿子接续他们家的香火。
陈队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皱起眉头,看向李瘸子。
李瘸子跟大伙儿一样懵逼,什么香火?他也不懂啊。
“不是,陈队长,你看我什么意思?怀疑我?我真没撒谎,还有昨晚的事呢,她一个傻子怎么回去的?肯定是陈家搞的鬼?”
陈队长于是问:“福香,你昨晚是怎么回去的?”
“猴子把我背回来的。”陈福香老老实实地说。
陈队长眉头拧得更深了:“猴子为什么要背你回来?”
“它喜欢香火,我也喜欢香火。”陈福香还抬起小脸,问陈队长,“叔,你有香火吗?”
“咳咳咳……”陈队长差点呛到,老脸一红,狠狠瞪了梅芸芳两口子一眼,“你们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点。”
梅芸芳……
她也很冤好吧,她都懒得搭理这个傻子,更别提跟她废话了,谁知道她去哪儿学的。
陈福香的说辞颠三倒四,而且两句话不离香火,大家根本都不信她的说辞,又将怀疑的目光瞥向李瘸子。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赖人家福香身上。”
李瘸子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明明说的是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他李瘸子虽然这辈子运气不怎么样,但也没碰到过特别倒霉的事,直到遇上了这邪门的傻丫头,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柿子专挑软的捏,李瘸子凶陈福香:“傻子,你说实话,不然老子揍你。”
陈福香委屈地噘着嘴:“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为什么就没人信呢!
见她这样,大家都想,傻子果然是傻子,根本说不清楚。
这样一来,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瘸子把他摔下山的事赖在陈福香身上,说她是扫把星,怎么也不肯要。
梅芸芳更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你把她领出这个门开始,她就是你家的人了,你们都给老娘滚。”钱她不会退,人她也是不会要的。
气极了,她仗着队长在这儿,李瘸子他们不敢对她一个女人动手,抓起扫帚就往李瘸子稻草上扫去,弄得稻草乱飞,扑了李瘸子三人一身。
三人被灰尘呛得难受,赶紧从稻草堆上下来,跑到院子里。
梅芸芳拿着扫帚追了上去,路过陈福香时,她扫帚一拐,往陈福香脚下扫去:“这不是你的家了,你也给我滚。”
砰!
扫帚还没碰到陈福香,她自个儿先踩到扫帚上伸出来的一截竹枝,啪地摔在地上,面朝下,好不巧地,撞到一颗拇指大的石子上,鲜血喷溅而出,糊了她一脸,还有块白色的小东西跟着滚落下来,掉在地上。
梅芸芳疼得嗷嗷嗷大叫:“我的牙……”
“就跟你说这傻子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你偏不信,活该!”李瘸子笑得那个幸灾乐祸。
第7章
“哎哟,哎哟……”
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梅芸芳门牙被磕掉了一颗,牙龈也撞破了,不一会儿就肿了起来,疼得她连玉米糊糊都喝不下。
偏偏李瘸子还在赖在外面大声吹嘘他有多聪明,一眼就识破了陈福香是个丧门星,千万不能娶回家之类的。
狗屁,他聪明能连命根子都废了?连男人都不是了,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
“妈,你歇歇,我去叫赤脚大夫过来给你看看。”陈燕红体贴地说。
梅芸芳抓住了她的手:“让你弟去。”
那个刘四贼溜溜的眼珠子可一直在女儿身上打转。
“好。”陈燕红应了一声,跑到门口吩咐了陈小鹏又回来,端了一杯温水让梅芸芳漱口。
梅芸芳漱了口,问陈燕红:“那个傻子呢?”
陈燕红往院子里指了指:“在跟陈向上他们玩躲猫猫。妈,这傻子该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呸,哎哟,这个杀千刀的……”梅芸芳歪着嘴说,“你听李瘸子胡扯,他不中用了,找借口退钱,不想家里白养一口人。”
“那……他们一直赖在咱们家门外不走怎么办?”陈燕红委屈得红了眼,“妈,那个二流子好恶心。”
梅芸芳又何尝不憋屈。
李瘸子三人在陈大根的劝说下,倒是不赖在他们家了,可一直在他们家门外的小路上晃悠。再看这个家里,她现在嘴巴疼得说话都不利索,战斗力锐减,陈老三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怂货,女儿娇滴滴的,儿子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哪个都指望不上。
万一等半夜,这三个家伙像昨晚那个贼一样悄悄摸进他们家,把他们家的三只鸡给偷了就亏大了。
还有儿子和女儿要是被这三个不要脸的欺负了怎么办?
梅芸芳越想越着急,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破财免灾,肉疼地从口袋里摸出五张一块的:“你拿去……不,还是我去打发他们。”
怕女儿应付不了这三个泼皮,梅芸芳忍着痛拿着钱出去,丢给了李瘸子:“赶紧滚。”
只要能拿到钱,李瘸子一点都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嬉皮笑脸地捡起钱,数了一遍:“没错,刘四,麻三,走,抬我回去,晚上请你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