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锦(双重生)(36)

卢七娘打趣一声:“哪能啊……”话没说完,就听赛台上传来一声尖叫。

飞烟不知何故突然暴躁,正拿雀翎逗飞烟的猫师被它一爪子挠在手背上,顿时划出三道血痕,飞烟也从桌上跳下,钻入桌底,弓背朝着人露出尖厉猫牙。

场面有些失控,台下不少人都站起张望,卢七娘也失去笑容,台上更是乱成一片,掌柜忙唤人来替猫师包扎,侍女急着抓猫,用力按住飞烟后颈,狠狠朝飞烟的头扇了一掌。

那一掌,看得宋星遥差点气炸肺——那巴掌一看就是习惯性动作。

侍女重新抱回猫,待要再放上赛台,却被台上猫师摆手叫停,只道已经品鉴完毕,侍女只得讪讪将猫抱回。不多时,骚动平息,比赛继续,轮到宋星遥的玄云。

玄云已被安抚得很好,并不惧人,站在桌上时抬头挺胸姿态优雅,任人抚摸,面对雀翎的逗引或扑或跃十分矫健,是所有猫中表现最好的那一只,看得猫师频频点头。

两个时辰转眼过去,所有猫都已经展示完毕,掌柜拿着厚厚一叠名单站在上台宣布胜出的十只狸奴。

金宝落选了,但是玄云榜上有名,至于卢七娘的那只飞烟,毫无意外落选。接下去就是找个时间给十只狸奴单独绘画,再送呈长公主过目。

宋星遥目标达成,正暗自欣喜,却忽听前头传来卢七娘质问的声音:“同样是白猫,凭什么她的能上榜,我的却不行?”

这最后一句,她冷冷望向宋星遥——若宋星遥识相,就该自行退出。

宋星遥并不识相,她压根不理卢七娘,自有猫乐馆的人上前给卢七娘说法,详细解释了猫赛的规矩,又道:“结果是经过几位猫师的一致商议后才定出的,还请卢娘子见谅。”

卢七娘若是讲理的人,也不会当场发难了,闻言冷笑:“那猫是我花千两买来的名猫,你们却说它不如这只野猫?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横竖今天得个让我满意的说法,否则我不会饶了你们!”

说话间威胁地望向几个猫师,那些猫师只是普通人,被她一威胁都生出惧意,怕被卢家报复,互相对视两眼后,其中有位猫师上前俯身行个礼,道:“许是我们几个没看仔细,要不再将娘子的爱猫抱来一观?”

众目睽睽仗势欺人,堂内立刻传出窃语声,可卢七娘冷冷的目光一扫,说话的人立刻都闭上嘴。

侍女已将飞烟又抱上来,正待重新品猫,却听堂内传来声清泠泠的声音。

“可笑,这还需要复看?这只猫儿当着众人之面挠伤猫师,攻击力十足,你们可曾想过,若是猫儿被殿下挑中,春宴当天送呈殿下,若然闹起抓伤公主,谁来负责?是几位猫师?还是狸馆掌柜?亦或是卢七娘子?”

宋星遥一步步从后面走上来,边走边说。

“既然诸位慑于卢娘子声威而不敢明言,那便由我来说这只猫的落选原因吧。”

卢七娘的脸色顿是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旁边一直坐着的林晚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星遥,宋星遥却管不了许多,错过今年她就要再等一年,这时间耗不起,她需要这个机会,断不能叫人破坏了。

————

狸乐馆二楼之内另辟有一间隐秘雅室,以屏风为挡,外间窥视不到,从里面却能将外头一览无余。

这间雅室从不对人开放,向来空着。

然而今日却坐了人。

“这女娃娃,挺有意思……”

有人倚在宽大的座椅上,用手支着头说道,她边说边笑,一笑之下,风情流转,竟叫满室生辉,座旁跪着个白衣男子,长发披爻,面如冠玉,正以青葱玉手剥了颗葡萄轻轻送进那人唇中。

那人含笑抿下,捏捏男人的下巴,笑容愈欢,眼角却一挑,望向另一个站在屏风旁朝外看的人。

“你急什么?且听她说说。”她想了想,又道,“宴儿,你很少如此急躁。那就是你提过的,宋家六娘?”

“殿下。”林宴回头唤了一声,仿佛要阻止她的下文,却又没说缘由。

那人抿唇,笑而不语。

第29章 长公主

堂上的人不知屏风后的目光, 闹剧仍未停止。

“你是何人?敢在我面前大放獗辞?”卢七娘不善地盯着宋星遥,柳眉倒竖,明艳之上浮现煞气,因当着众人之面, 暂还控制着脾气道,“我那飞烟性情温和,刚才众家娘子有目共睹,定是在鉴猫过程中她们操作不当, 弄疼飞烟, 才引它发作而已。”

“是吗?”宋星遥慢慢踱到抱着飞烟的侍女身边, 目光落在她丝手套上。

飞烟已又蹭着她的手一副粘人模样。

“这位姐姐,可否借手套一观?”宋星遥朝侍女道。

侍女眼神发虚, 避开宋星遥的注视,望向卢七娘, 卢七娘冷笑:“凭何借你?不借!”

宋星遥点点头, 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发难,一掌拍开侍女的手,飞烟“喵”地一声跳落地面,宋星遥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飞烟身上之时, 一把扯下侍女左手的丝绸手套。

文的不成就来武的, 宋星遥毫无犹豫。

“你!”卢七娘大怒,正待发作, 却听宋星遥声音冷锐道。

“这手套上染了荆芥汁。”宋星遥拎着手套置于自家玄云鼻尖处。

不过转眼时间, 玄云竟也做露出与飞烟相似的神态来, 伸长脖颈想要蹭手套,座下众人齐齐发出哗声。宋星遥见目的达成,很快收回手套。

“《埤雅》有云,猫食薄荷则醉。所谓薄荷,便是荆芥叶,其味能影响猫的行为。我们人饮酒会醉,而猫吸荆芥则醉,大部分的猫会出现飞烟与玄云的情况。”宋星遥把手套扔回给侍女,“飞烟并非因为温驯粘人才对这位侍女姐姐如此依赖,而是陶醉于荆芥气息。”

荆芥叶这东西现阶段还未被大范围普及,认识它的猫友很少,只有部分极擅猫道的饲猫人才会种植荆芥,不巧雷九就其中之一,所以宋星遥认得并且在自家后院也种了一片。

众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

“荆芥叶的气味深受狸奴喜爱,偶尔嗅之于猫无害,但是今日既是猫会赛猫,规矩其一就是禁止徇私舞弊,以荆芥的气息诱使狸奴变得温驯粘人,以取得诸位猫友与猫师的喜欢,这就是舞蔽。馆中猫师顾忌宣平候府名声,所以并未声张,卢七娘反而不依不饶?”宋星遥冷道。狸乐馆的猫师都是常年与猫打交道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问题,之所以不说,想来都不想得罪卢七娘。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卢七娘大怒,抓起桌上瓷盏砸到地面。

瓷碎音裂,林晚眉头微蹙,仍坐在卢七娘身边不动如山。

宋星遥小退一步,话越说越快:“此其一而已。其二,大家看飞烟……”她又引众人看猫。

飞烟已被吓得缩进桌底角落,宋星遥才刚蹲下,飞烟就已弓背竖毛,咧嘴露出尖厉小牙,凶状毕露,仿佛警告宋星遥不要靠近。宋星遥试探性慢慢伸手,飞烟却一爪子挠向她的手,所幸宋星遥早有防备,很快收手,起身再道:“寻常家养猫儿若然性情内向胆小,至多躲至隐蔽处不出而已,除非遇到攻击才会亮爪,飞烟分明是家养猫,可它的攻击性和警觉性却极强,几乎不让人靠近,对人抱有强烈敌意,这并非常态。在座皆是好猫之人,难道不知这背后原因?”

最后这个问题,宋星遥并未直接说出结论,只引导众人思考。

果然,座下很快传出数声低叹——猫在家中受过虐待,才会出现这样的应激反应。

“其三,猫馆诸位猫师惧于宣平候府威势,我能理解,但各位就不担心殿下安危么?若是猫抱给殿下时将殿下挠伤,各位……这罪责……”

宋星遥说得虽快,却有条不紊,听得狸奴馆的人冷汗频冒,也听得卢七娘脸色铁青。

————

屏风后,有人将宋星遥这一席话尽数听去,轻笑出声:“这小娘子怪有意思的,像头小老虎。”打趣两话,她发现屏风前的人没有回应,便又道,“宴儿,你若有心,去求你娘就是,何必这么偷着摸着看?”

林宴背身摇摇头:“她不能进林家。”

“怎么?你们林家是龙潭虎穴不成?怕她被吃了?”那人挥袖遣退身边服侍的男人,起身亦走到屏风前,笑道,“不过你那母亲确也是个麻烦人,这些年越来越乖僻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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