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她当初读这本书时候残留下的记忆,十室九空倒是不至于,可是叛军主力是流民,素质很低,糟蹋大姑娘的事情是免不了的,她这种年轻貌美的姑娘,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预备一下。
大黑狗打着呵欠翻了个身,压到了叶秋彤的脚,狗身上热乎乎的,叶秋彤忍不住顺了顺狗毛。
这狗越长越大,跟个小牛犊子似的,脾气也有点怪,说它是个狗吧,竟然像能听懂人话一样,有时候还会跟人生气,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而且胃口很大,特能吃,幸亏叶秋彤现在熟练了,写字写的又快又好,一天就能抄完一本,算一算到年关能挣三十多两,日子似乎又没那么可怕了。
叶秋彤心情不错,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大黑聊天,她需要跟人沟通,人总有社交的需要。哪怕只是跟狗说话,也得说两句,不然语言功能都要退化了。
她清清嗓子:“大黑你知道为什么今年不停的下雨吗?”
狄大黑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竖起耳朵,表示自己在听。
京城也在下雨,而且连续下好久了,狄扬最讨厌下雨天,见不到日头让他心情烦躁,只是他没想到居然梦里还在下雨。
“其实天下的雨水是均衡的,一个地方下得多另一个地方自然就下得少了。你别看北方多雨,其实眼下南方正在闹旱灾呢。”
“哎,这姓狄的皇帝崽子不仅是个混蛋暴君还是个无能昏君!老百姓都哭死了。”
狄大黑的上半身直立起来,惊讶地看着叶秋彤。
她口中的混蛋暴君居然跟朕同宗,这么巧的吗?
“话说呀,皇帝家里有龙,所以北方的雨下个没完没了,南方就倒霉了,好几个州县旱灾,农民们颗粒无收。其中青州那地方有个知府叫徐启文,连续两年考绩优等了,眼看着就要升官,不愿意把真实的灾情往上报,害的当地灾民把粮食树皮都吃光了,开始冲击县衙,他仗着青州团练使跟他关系好,派兵给镇压了下去。这两人胆子忒大,狼狈为奸,颠倒黑白,上报朝廷说自己剿匪有功,居然还弄了个朝廷的褒奖。”
狄大黑一怔,这个贪官徐启文的名字为何听起来竟然有些耳熟,他刚刚睡觉之前似乎发了一道圣旨,也是个嘉奖令。
叶秋彤回忆着书里的剧情,像说故事那样娓娓道来。
她洞察一切,偏偏又不能告诉别人,也只能把大黑当成树洞了。
“这个徐启文很快升官做了川山总督,也是倒霉催的,八成是在青州求的雨有延迟,他到了川山郡之后,川山狂下雨,淹死了很多人。他刚上任一心想要政绩,刚来就向朝廷请求支援面子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再加上青州旱灾的事情瞒天过海尝到了甜头,他以为自己这次还是能搞定,就瞒着不报。结果雨越下越大,河道越来越高,最后决堤了,冲击了几个省,灾民无数,渐渐出现了流民作乱。”
“其实流民只想要吃饱饭而已,开仓放粮可破,官府库房的存粮充足,天下富庶,有钱人也多,存粮用完了朝富户征购就可以。但是徐启文还是不肯认错,他八百里急报说川山有人造反,请朝廷平乱。虽然徐启文满嘴胡说八道,但造反的事情哪个皇帝也不能忍,混蛋皇帝更是连查都懒得查,宁可错杀一万,不可留下一个。立刻派了大军来,不由分说把那些“造反”的人抓了起来。”
“水灾过后容易有瘟疫。川山郡瘟疫爆发的时候,因为没有提前应对,缺医少药死了好多人。然后那奇葩皇帝又出昏招,他啥也没干,写了个《罪己诏》,下令大赦天下,把那些被关在牢里的人不分好坏,全部放了出来,然后这些人就真的开始造反了,上演了一出谆谆善诱官逼民反的好戏。”
叶秋彤讲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叹息了:“幸亏有男主顺应时势夺了天下,男主带着义军打开粮仓发现很多粮食都已经霉坏了,铜钱都长了铜绿,串钱线都被老鼠咬断了。原本是太平盛世啊,几年之内教那昏君给败坏完了,只要他稍微用点心当这个皇帝,也不至于走到被男主砍了脑袋这一步。”
“终于说完了,真是好长一个故事。”叶秋彤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叶秋彤伸手去撸狗头,却发现大黑像石化了一样,愣愣地站着,张大嘴看着她,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你听不懂,不该对你吐黑泥的,不过这些事情都是秘密,对别人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也只好告诉你啦。大黑不用怕,姐姐会带着大黑努力挣钱屯粮食,渡过难关,绝不会让我们大黑挨饿的,现在来试试你的小马甲吧。”
叶秋彤说着就伸手去拽狗腿,帮它穿马甲。
*
黑暗中,狄扬倏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亮的渗人。
他瞪大双目,隐隐看见龙床帐顶有刺绣的万不断回文,这种在佛教里表示吉祥如意的纹路,并不能让他的心境安定下来。
刚才梦中的情景,叶秋彤说的那些话,在胸中激荡,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嘴里的混蛋皇帝是谁?
莫非是朕!
还有她说的那些事情,改朝换代还有砍了朕脑袋的男主都是些什么东西!
“来人,更衣!朕要去上书房!”
不顾外面还在下雨,狄扬疾行出了寝宫,他从今日批复的奏折中翻出一本,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嘉奖青州知府徐启文,嘉奖原因正是剿匪有功!
狄扬惊出一身冷汗,这太诡异了,他已经醒了,为何还在梦中。
他发了疯一样撕烂了这道圣旨,喘息了片刻,一字一顿道:“传朕的旨意,彻查这个徐启文剿匪之事。”
这天晚上,狄扬再次失眠了,他以为只个梦,那是他梦中的世界,她是他梦中的人,却没有想到梦境映射着现实,他已经分不清是幻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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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暴君的过往
狄扬以手撑桌, 急剧喘息着平复心情,嘉奖徐启文的奏折虽然是吏部呈上来的,但今日天气不好, 他批复之后没有用印, 所以并未发出去,那这件事叶秋彤怎么会知道。
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秋彤到底是什么,她真的存在?
福来看他脸色不好,担忧道:“陛下,要不要宣太医?”
“不要!”狄扬双手按着太阳穴,在龙案后坐了下来:“朕需要静一静。”
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既然叶秋彤是他脑海里假想出来的人物,那么她知道他今日做过的事情也能说得通。
但是, 徐启文的欺君罔上的事情怎么解释, 还有那个叫男主的人谋权弑君的事情怎么解释?
莫非这个反反复复的梦是上天对他的警告?
他是天子, 万民之父, 上天看他这个皇帝当得太不走心了,所以通过梦境警策他。
狄扬脑子乱极了,他换了个单手撑额姿势, 放下的那只手碰落了一本奏折,福来连忙捡起来, 拍拍灰放在他面前,正是黔王容天纵夸赞狄扬是千古明君的那一本。
狄扬的目光落在“千古明君”四个字上,他有些茫然了,问福来:“朕是千古明君吗?”
福来:“……”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这种题目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
他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当然是明君!”
狄扬打断了他:“朕想听实话,恕你无罪, 哪怕你说朕是混蛋暴君、无能昏君也无妨,朕真的想听些实话……”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无力地呢喃。
福来惊出一身冷汗,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暴君昏君的事情,莫非又有言官给皇帝上眼药了。
他抬头看向皇帝,发现皇帝今天很不一样,他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平日总带着些无畏和讥讽,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此刻却显出了少有的惘然,甚至还有……软弱。
福来从狄扬登基就侍奉他,七八年时间过去了,他深知狄扬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的暴虐,也亲眼见到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如何在流言里一天天消沉隐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