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想到这里,卫旭啧了一声,突然有些同情卫戍。再想想先前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厌烦他,又恨他不争气,诸多针对。
“别想那么多了,往后,各姓各的卫,他要是有难,咱们鼎力相助也就是了。”
卫安安明白,卫戍是真对卫家冷了心,不想再搅缠了。卫宁宁却冷笑:
“你这么想,有人可不这么想,如今他活着回来了,顶着漭山的大功,不明真相的又当他是太上皇心腹,怕是恨不能把他身上的好处都占光了。”
卫宁宁说的不错,得到卫戍活着回来的消息时,卫侯府立刻派了人往卫府去。
知道卫戍不好说话,卫三卫四两位夫人又得罪了卫戍,便叫卫二夫人带着卫韵来了。
因旨意已下,卫韵如今在府待嫁。她自诩和姜瓷有些姑嫂情分,将来又是要给九皇子做侧妃的,姜瓷总也得看着她做娘娘的脸面。
信儿报进去,姜瓷确实也愿意见她们。
卫韵多少有些得意,却不敢太露。在不清楚九殿下和卫戍情谊如何时,一切还是稳妥为上。于是母女两个一进门,卫二夫人便先拉着姜瓷手哭个不住。
姜瓷无话。
这事这么久了,早不哭,如今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现在倒哭了。
“娘,瞧您,嫂嫂好容易苦尽甘来,您又来招惹她。”
因姜瓷不接话,母女难免尴尬,实在哭不下去了,卫韵红着眼宽慰,卫二夫人忙顺势止了,又笑起来:
“可是呢,真是苦尽甘来了。”
意有所指,悉悉索索便同姜瓷道:
“我前些日子,听了外头不少风言风语……”
“不是风言风语。”
姜瓷坐的端庄,笑容亦浅薄有礼,卫二夫人愣了愣,原来当初许璎真是遭了算计?这么说来,卫家大哥岂不是也被算计?那老侯爷怕是要召他回来了,世子之位难落在他们二房了!于是心里不痛快,脸上却没带出去,不住唏嘘:
“我就知道,我那好大嫂,闺阁中就是少见的好女儿,怎会做下那样的事。奈何我后宅妇人,说什么也没人听,如今真相大白她也瞑目了。”
姜瓷笑笑,卫二夫人立刻又道:
“那便要锦上添花了,阿戍往后仕途一路光明,老侯爷定也会招大伯回去,世子之位呀,将来也都是阿戍的了。”
姜瓷又笑笑,没说话。她知道卫二夫人的心思,无非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安慰,可她偏不。卫二夫人斜眼好半晌,不见姜瓷接话,心里发急,正想怎么催促一下,谁知姜瓷忽然转头同卫韵道:
“九殿下病了,你知道吗?”
卫韵愣住,这神情,显然是不知的。这么看来,先前说的什么心悦于九殿下的话,怕也是假的了。姜瓷笑容意味深长,叫卫韵无所遁形,忙一脸急切道:
“殿下病了么?我竟不知。自打旨意下来,我回府备嫁,因要避嫌,这些日子丁点往来也没有。”
卫二夫人忙宽慰道:
“殿下想来也是怕你焦急,才故意瞒着你。能是多大的病呢,还有御医在呢。”
“哦,怕是不好,殿下这回病的不轻呢。”
姜瓷偏不叫她们如愿,卫韵顿时真就急了:
“病的不轻?难不成有性命之忧?”
姜瓷微微摇头。不再提起此事。卫韵急不可耐,旨意已下,她还没过门,九皇子若要死了,她就只能守活寡了,便是再要说亲,少说也得等个四五年才成,那时候年岁已大,哪里还有好亲事给她?
“这……我……”
卫韵眼见红了眼,姜瓷却又问道:
“上回三皇子妃带着卫澜来我这里,说是瞧上了卫澜,要聘去做侧妃的,可已下定了?”
提到这事卫二夫人就怄的很,分明把人踩下去了,谁知卫澜竟又攀了高枝儿,三皇子比九皇子不知显贵多少。
“哎,都是卫家的福气呢。”
“是不是福气,这可说不准。”
姜瓷又笑了。
卫韵看她笑就心里哆嗦,但听这话却来了兴头。她不好,卫澜怎么能好?于是忙凑上去不解道:
“嫂嫂这话怎么说?”
“也没什么,卫戍在漭山啊,查到了些消息,恰巧和三皇子有关。”
姜瓷不深不浅的透了这么一句,卫二夫人还思索着,卫韵已然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兴奋不已。
以为是个富贵包儿,不曾想竟是个乱臣贼子。她心里有了成算,回去定要快些叫卫澜过门去,免得她能逃出生天。
“哎,有些乏了。”
“想来知道哥哥回来,不少人来问候吧。”
卫韵也急着回去,她们来本也是联络感情,如今感情联络到了,又得了两个消息,自然急着回去处置。便顺着姜瓷的话头,与卫二夫人做辞回去了。
这个时候,卫戍在九皇子府上。
第九十一章
九皇子看着卫戍, 消瘦泛青的脸上带着几许虚无的笑。
他是真的开心。
“不必放在心上,贺旻自然不会有事。”
老九谨小慎微惯了,不过被圣上申饬了几句, 就伤怀成了这样。卫戍宽慰一句, 九皇子摇头苦笑。他一辈子的苦心经营,怕是都要碎了。
“有些事, 你就是想不明白。不拘谁坐那位置, 你只要不争不抢,难道还会没你的好日子过?趁着如今还早,早些收手,我保你今后富贵无忧。”
九皇子一下愣住, 心里一直的坚持忽然就碎裂了,但随之而来的不是他以为的悲观绝望,竟然是一派轻松。
他的本事他自己清楚, 守一国江山,确实勉强了些,何况还没有母族势力可以依仗。但自小微贱,所想的无非是将来一飞冲天, 要还报那些曾经得到的屈辱。
卫戍看九皇子脸色几经转变, 最终化作平和, 就知道他的话, 九皇子听进去了。
有些话再明白不过,却也得挑个时机来说。不叫他试过, 撞的头破血流, 他听不进去,也不甘心。
九皇子是这样,贺旻也一样。
出了九皇子府, 卫戍便叫人去知会了几句,翌日朝中便有人提起,被关在狱中几个月,受尽折磨的贺旻,总算被查冤屈,放出来了。
贺家人从来不看重这庶子,他成亲后便分房出去了,待回了自己府上安抚了惊伤的妻子,又稍作整顿后,贺旻便去拜访了卫戍。
如今愿意管他,又有本事管他的,除了卫戍没别人。
外头的那些事,贺旻在牢中并不知道。卫戍再见贺旻不仅感叹,不过月余,却叫一个人脱胎换骨,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公子,如今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再不见了曾经的风采和灵动。
“你和老九说了?”
二人枯坐许久,贺旻才开口。他一直知道卫戍的心思,这也是后来他们和卫戍越行越远的原因。看卫戍点头,贺旻也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终究还是太势单力孤了些,那个位置,捍不动。”
他想了想,转头又问:
“你同别人也说过这些的话么?”
卫戍失笑:
“我可管别人死活?也就是你们。”
贺旻的眼神忽然活泛起来,他笑了:
“你说的对,多谢你。”
“咳!”
卫戍摆手,这有什么谢不谢的。
两人许久不曾坐在一处说话,说了好半晌话,姜瓷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二人喝了些小酒,送走贺旻后,姜瓷安顿卫戍躺下午休,才要也歇一歇,春寒却在外头报说:
“如意仙长不肯吃饭,要见公子。”
怀王把卫如意送回来后,卫如意向来老实,可这两日却忽然不安分起来,闹这闹那的。姜瓷看一眼才睡着的卫戍,吩咐不要惊扰,便往后院去了。
宅子深处有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头几个粗壮的婆子服侍着卫如意。姜瓷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碗盏碎裂的声音,卫如意的嘶喊也传了出来:
“叫他来见我!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我是他姑母!是他的长辈!”
“姑姑也还记着您是卫戍的姑母,是他的长辈么?”
姜瓷推门进去,就看见满头花白凌乱头发,面目苍老的卫如意。卫如意见人进来,眯眼细细确认了,啐了一口骂道: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挑唆,我们姑侄何至于到如今?你就是卑贱的丧门星!”
姜瓷不同她计较,只闻:
“您要见卫戍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