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内殿摆了两个桌子,闰月一个人坐在正中的大圆桌上,桌面上摆满了菜,正中间是一个涮锅,底下还蹿着几搓小火苗。
旁边一桌和她比起来,就热闹许多,云隐,胡总管,小海子,以及咸福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全挤在这一桌,满满当当的。
他们原本也不敢和主子在同殿用膳,只是闰月觉着一个人用膳怪冷清的,从前都有康熙陪着,突然一个人,还是有些不习惯,就干脆叫了满宫人一起,虽然在同殿吃饭,但不在同桌,也不算是坏了规矩,再说,和他们一边用餐,一边说话,也是热闹。
刚用完一碟小酥肉,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闰月抬头,透过窗果然见外头纷纷扬扬又落下了雪花,昏黄的宫灯将雪花照的格外清楚,那雪花像是被倾倒下来一样,下得非常大,闰月想着,明日一早,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恐怕又要变成白茫茫一片了。
“怎么像是有人过来了啊。”
又有人说了句话,众人连忙扒着窗棂看。
胡总管仔细盯着外面瞧了瞧,当即敲了旁边还木愣愣的小太监一记脑袋。
“糊涂东西,这不是皇上嘛,还不赶紧去外头迎驾。”
这话一出,殿里瞬间忙乱起来了,连闰月也放下了筷子。
闰月没想到,今日康熙竟然还会过来,顶着这样的大雪。
只是现在出去迎驾也来不及了,康熙带着人已经到了跟前,几个小太监刚挑开厚厚的帘子准备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康熙。
他们后退几步,匆忙给康熙请安。
康熙也是吓了一跳,梁九功护在康熙身前,“你们这群小子,都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康熙探探头,正好对上闰月的眼睛。他不自主的勾了勾唇,走进殿内,就看见了摆在殿内的两个桌子,以及桌上的食物。
康熙一下就明白了这群奴才在内殿是做什么的了。
他挥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众人逃似的离开。
康熙挑眉,“你吃涮锅了?”
“皇上喝了多少酒?”闰月拧着眉头看他。
“朕先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怎么就来质问朕呢?”
闰月扶着康熙在桌前坐下,康熙踏雪而来,头上,披风上,都沾了雪花,有些被殿内的热气一烘,迅速成了水珠。
闰月帮他把厚帽子摘下,又把披风解下来。然后就拖着椅子坐在康熙的身边,语气极软,说:“皇上,妾身事先已经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妾身可以吃涮锅的,皇上放心,这里面,没有加一点点辣哦。”
闰月伸出一根手指头,比了个一的姿势,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康熙攥着她的手,也回答了方才闰月的问题,“今日老三大婚,朕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放心,没醉,只是身上的酒味浓了些,朕待会儿沐浴过后就没酒味了。”
康熙又看了眼身后那桌,一桌子的膳菜,瞧着眼熟,再仔细一瞧,那都是他定下的,专门给闰月做的膳菜,康熙说:“你叫他们进内殿用膳的?真是没规矩。”
康熙的话似是指责,但闰月却笑了,因为她没有听出康熙话中有一丝责骂的意思。
闰月挽着康熙的手说,“因为妾身一个人用膳,实在是□□静了,有一群人陪着用膳,就算不在同桌上,那也很热闹。”
康熙静了静,摸摸闰月的脑袋,“你如今啊,是越来越会恃宠而骄了。”
“是皇上对妾身越来越好了。”闰月涮了片薄薄的肉片,塞进康熙的嘴中。
康熙仔细品味,“不错。”
第33章
有孕以后, 闰月就不太爱往外面动, 也许是天冷懒得动弹,她只在咸福宫内溜达,这样的日子舒服也安静。
也就封嫔那几日被接二连三过来送礼的人吓了一跳,宫里多的是人想来探听风声, 被康熙一句话全给打了回去。
这次的除夕宫宴的服饰,是康熙亲自挑的布料。针工局紧赶慢赶,终于在宫宴的前三天赶制出来, 拿来给闰月试穿。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事先打听过康熙的行踪, 知道康熙在这儿, 就将康熙的衣服也带了过来。
闰月坐在梳妆镜前, 由着云隐替她整理发饰, 自己侧过身来看康熙换衣。
皇上的衣服千篇一律, 无非是金龙祥云, 但不得不说, 当康熙换下常服后, 穿上更为庄重的礼服时, 整个人的气质也更为霸气。
闰月夸道:“穿上这身衣服, 皇上一定是宫宴上最俊伟的男子。”
康熙勾了勾唇, 笑意全在脸上。
针工局的嬷嬷太监们也松了口气。
从前给皇上换新衣, 他们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有哪里不合适,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就是人头落地。
今日皇上脸上全程都挂着笑, 笑得他们毛骨悚然,生怕这是疯暴来临的前兆。谁知皇上被密嫔娘娘夸一句,顿时眉飞色舞的,眼瞧着是真高兴。
嬷嬷捧着新衣到闰月跟前来,闰月张开双手,任她们摆弄。
她这两日有特意控制饮食,没有像前几日一样,想吃了就派人传膳,就是怕今日穿不上新衣惹人笑话,还好,嬷嬷做衣服的尺寸把握得正好。
换上新衣服,闰月特意走到康熙跟前转了一圈,“皇上,好看吗?”
康熙摸着下巴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点头说:“好看,朕挑的料子果然不错。”
闰月侧着头,拿眼睛瞧他。
新衣服的领口处镶了一圈柔软的兔毛,将闰月的脸衬得更小。
康熙笑着,低头再闰月耳边轻语,道:“月儿是美人,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好看。”
闰月红了脸,钻在康熙怀里不说话。
衣服的绣样康熙也用了心思,在两袖口都绣上了片片丹桂。
康熙翻了翻自己的袖口,“朕也有。”表情颇为满足。
众人低头,不敢看帝妃嬉闹的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唤了一声梁九功。
梁九功早已等候多时,他端了个托盘进来,盘中放着几样首饰。
闰月眼尖,一眼扫过去便认出这每样饰品上都嵌着一轮明月,或圆或弯。
康熙拿起一支步摇,在闰月头上比了比,说:“这是朕特意画了草图,让内务府的人照着做的。”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说明了这些饰物的来源,可闰月却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康熙又不是打钗的,他也从没画过这些女子珠钗的图样,哪里有那么容易。
梁九功在一边附和说:“主子,您不知道,这些首饰,可是皇上花了整整一个月画的草图,一得空儿就在画,哎呦,画了成百上千张,奴才看了都心疼,不光如此,皇上还亲自去内务府盯着工匠打钗。”
闰月算了算时间,那不就是皇上刚醒来就在画这些嘛。
闰月看着这些珠钗首饰,心中感动更甚。
等梁九功说得差不多了,康熙才出头制止,一低头,就看见闰月已经眼泪汪汪。
康熙急了,拿袖子去擦她的泪,“朕做这些可不是让你伤心的。”
闰月自己也拿帕子擦了擦,“没有伤心。”就是太高兴了,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皇上,妾身把您的衣服弄脏了。”闰月低头看康熙的袖口,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片。
康熙笑了笑,“这些都是你的开心,这么多,朕也和你一起开心。”
闰月有些愣愣的看他,“皇上从哪学来的这些甜言蜜语呀?”
“甜言蜜语?”康熙想了想,说:“朕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若喜欢听,朕往后把心里话都说给你听。”
闰月真是有些招架不住,皇上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了。
再往后,就是除夕宫宴,康熙一整天都在乾清宫忙着。
午后,闰月先是在咸福宫睡了一觉,醒来用了顿点心,就开始由云隐伺候着梳妆更衣。
头上的钗环都是康熙亲制的,连手上佩戴的镶金玉镯子也是,就这么配齐了一套,再换上新衣,连云隐也忍不住夸闰月漂亮。
时候还早,闰月又用了一小碗清菜粥,清宫晚宴总是不会太早开席,未免饿着孩子,闰月还是打算先垫垫肚子。
天色渐暗,闰月才乘着软轿往乾清宫去。
一路上,早就有宫人清理了路面,就是怕天寒地冻路上结冰,故而路上倒也顺畅。
到乾清宫的时候,远远见着宫殿内灯火辉煌人影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