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天他也没觉得怎么,一瘸一拐的走到校门口,结果看见妈妈站在门栏外等他,看到他笑着招招手说,“阿楠,表演的开心吗?”
他忽然就哭了。
其实这些回忆,早已经被川流而过的岁月深深的掩埋了。
那场变故发生之后,他的人生分界线,一个是十二岁之前,一个是十二岁之后。
而十二岁之前的回忆,他已多年没有再回想起。
那一场大火,把过去十二年的记忆全部烧死了,和那些灰烬一起停留在了那个瓦砾场。
至于他为什么会忽然间在这个时候想起,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想起过去的事了。
现在回想,觉得那段时光,还有妈妈的脸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而他的这一辈子,终究是要重新开始的。
一个人,扮演着孤独的行路者的角色,走到天边,走到尽头。
第7章 第七章
主席台前,教导主任已经上台说话了,他粗矿的声音透过广播,一字一句的飘进学生们的耳朵里。
“近期有某些同学不遵守校规,在校外打架,这是一件非常恶劣的事件,我已经多次说过,打架是一件害人害己的行为,涉事同学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面让他上台来做检讨……”
许昭听得不耐烦,百无聊赖的盯着眼前的余楠,他的半个身子都被校服盖住了,前会儿倒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大会开始,学子们都正襟危站着,就他一个人盖着校服,站的倒是端正,只是看着背影着实有点不论不类的。
许昭笑了笑,弯起两个指头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校服你拿下来得了。”
边说边往下拽他校服。
余楠转过身,默默道,“那个条件……”
许昭勾勾嘴角笑笑,“既然是条件,肯定没那么简单,我哪能随便就能想到,等着。”
他笑得有点邪里邪气的,眼神里满是戏谑,顺手就把校服挂在余楠的肩膀上。
十秒钟后,余楠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穿上了手里的校服……
许昭本来也打算把校服还给他了,就是不告诉他,看他穿起校服,漫不经心的笑逗他,“哎,你干嘛。”
余楠微微侧了下头,“你,不要,我就当,你还给,我了。”
许昭笑,“谁说要还给你了。”
陈征和赵北悄悄的从队伍后面绕到了许昭的背后,赵北剐了一眼吴旭,“滚后面去。”
吴旭知道他们这些人,不愿意多惹事,直接就绕到了后面。
陈征插到队伍里,凑近许昭轻声说道,“生哥,事情有变。”
许昭笑容一顿,“怎么了?”
“你看。”陈征把手机递给许昭。
只见亮着的屏幕上,是一个五人群组的对话框。
12:35,瘸楼发了一条信息,【速来棋牌室!】
现在时间是13:08,半个小时过去了。
许昭回拨了电话,嘟了很长时间都没人接。
他表情头一回认真了,“怎么回事?”
陈征脸色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我一看见就立马给他回电话了,一直没人接,生哥咱赶紧走吧,不能等了。”
许昭瞥了一眼前面的余楠,又瞬间将目光转向主席台下,只见方兰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脸的着急。
距离教导主任蔡保说完话已经过了五六分钟了,仍然不见有人上台做检讨。
许昭转过身往后走,他们逃过不知道多少节早操课,武术课,如何在人群中快速逃离,这一点,他们非常了解。
许昭走得很快,边走边问,“松子呢?”
“早跑了,估计现在在校门口了。”陈征回道。
赵北跟在后面,问道,“生哥,瘸楼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一时间,许昭无言。
瘸楼向来是最稳重的,这种时候不可能掉链子。
何况陈征打了这么多电话,今天这日子有多重要,他们最清楚。
信息电话不说秒回,几分钟内肯定也得给个回复,这么久不回,只能说明一点……
瘸楼出事了。
许昭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一扫一贯慵懒的神情,勾起嘴角笑得有点阴沉沉的,“跟老子玩这一招……”
陈征松了松骨头,语气带了点咬牙切齿,“生哥,咱这回是真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许昭目光似刀,表情阴沉,步履极快的走到了校门口。
许昭一贯懒散,很少有什么事他真的会放在心上。
这样的目光和神情,陈征跟着许昭这么久,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在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回想起的那个篮球场的午后。
第二次就是现在。
陈征知道许昭认真了,这样的认真就是要把老搬往死里打才能结束。
葛一嵩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他们来了,伸出头大喊道,“生哥,快!”
三个人闻言快速上了车,只听见广播里忽然又喊道,“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学,听到广播后,速来主席台!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学,听到广播后,速来主席台……”
葛一嵩踩下油门,低声骂了句,“我□□妈。”
车一路开到了废厂外,四个人快速下了车,陈征开了后备箱,一人递了一个棒球棍,脸色狠厉,“只管往头上敲啊,别跟那帮人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递,递到许昭手里的时候,许昭没接,他的眼神依旧阴沉沉的,“要是今天瘸楼没事,我们就只挥拳头,要是今天瘸楼出了事,给我把老搬的牙敲碎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打得再惨也不能闹出人命来。
废厂过去是个面粉厂,因为老板拖债,工人罢工,厂子也就虚空了。
四个人一路到了废厂后面的棋牌室,门是反锁着的,许昭一脚踹开了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呛得赵北连打了几个喷嚏。
半空中的尘埃缓缓落定后,只见十几个人乌压压的站在后面,中间坐了一个剃了光头,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的表情有点阴险,笑得是更加阴险。
看见许昭几个人,他故作惊讶,“呦,这谁啊?”
赵北往前迈了一步,喊道,“是你爷爷。”
那男人装作没听见,头一转,看向身边的一个男人,“我眼神不太好,你给我瞧瞧,这是不是许淮生啊?”
旁边的男人微微俯下身来,也笑得假模假样的,“是他,搬哥,人现在改名了,不叫许淮生了,叫许昭。”
那男人转头看向许昭,故作姿态说,“好好的改什么名儿啊?”
旁边男人笑说,“搬哥,您忘了,四年前您当众羞辱了人一回,人那是改名换运呐。”
“哦……”那男人又装作一脸的愧疚,“我羞辱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伤了你还真不好意思了。”
估计是憋着笑,说完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了出来,连带着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跟着笑。
陈征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道,“你他妈装什么逼呢,这几年躲我们躲得跟孙子似的,这会儿在这装起大爷来了,真够恶心的啊你老搬。”
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老搬,他笑得是阴险中带点猥琐,猥琐中又不失阴险。
“你谁啊,跟谁放屁呢。”老搬说,“这几年混得不错就把过去的事忘了?”
他眼神一转,看向许昭,故意道,“是吧,生哥?”
后面的那句“生哥”嘲笑的意味极重。
许昭眼神阴冷,漫不经心的笑笑,“上回在废厂没见着你,搬哥最近忙什么呢,我记得你那儿子在哪读书来着,广潭小学是吧?”
老搬拍了下椅子,瞬间站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昭笑笑,笑得很轻松,“跟你是一个意思,你不是替我回忆过去吗,我是礼尚往来,也给你回忆回忆。”
老搬冷哼了一声,心思转了转,“许昭,咱这梁子结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这几年我也不爱管这些事儿了,我说要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肯定不愿意。这样吧,我送你份礼,收了这礼,以后咱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许昭笑笑没说话,老搬示了意,那边就有人带着个人上来了。
陈征定睛一看,是瘸楼。
他脸上有点伤,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被捂着,身后是两个大汉抓着他。
陈征气得大喊,“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