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67)

赵医正看出她哭过,以为她精神依旧不好,又唠叨了几句放宽心注意休息的话,思夏依旧是呆滞地点头。

待送走赵医正后,思夏让人把那张榻抬了出来,理由是阿郎在此休息不好,需回静风轩。

张思远被赶了。他这一家之主被赶了,他连个反抗的机会也没争取,心有不甘地回了静风轩。

之后,他躺在床上,又翻身向里,也不说话。绀青只好抖开被子给他盖上,他又翻过来了,眼神依旧发直,没有要睡的意思。

绀青愣了半晌才道:“阿郎要什么?”

张思远的眼神转了转,没说话。

之后,看他似是睡着了,绀青匆匆奔去晴芳院,疑惑地看着宝绘,宝绘无奈地摊开双手,表示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天刚下黑,思夏抽了发髻上的簪子,散开头发,早早上了床,又羞愤地闭上了眼,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宝绘将安神药端进来,提醒道:“娘子该吃药了。”

她慢慢坐起来,端过药喝了个干净,这次却没要蜜饯吃,只喝了水漱口,之后就闷在了床头。

“娘子心里憋闷,是因为阿郎的病吗?”

是,当然是,刚刚是因为他头晕,此刻是因为他脑子有病!

他不让自己搬出去,说是怕看顾不到自己出什么意外,如今毫无顾忌地亲了自己……他竟是对她存了这门心思!

亏她时不时地催他娶妻!

是因为两人隔帘而睡,他误会了?她想此处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

虽说她一直想搬出去,可她从不否认张思远待她好,是以也曾祈求神明护他祐他。浩瀚琼宇之中,只剩他待她好,所以很早之前,思夏就把他看做是自己的神明了。

他,是她的神明。所以,思夏从没更是不敢对他存这种男女婚配的心思。

恶心!

她觉着自己恶心!全是她这几日做得过分才让他对她胡思乱想!

她羞愤地捶床。

宝绘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娘子想说什么就说出来,赵先生说让娘子宽心,否则会憋闷坏的。”

思夏抽出手,捂住了脸。

宝绘以为她又在为上元夜杀人的事耿耿于怀了。思夏杀了人后害怕,睡觉惊醒便让张思远守在她身边,张思远照看她而疲累,出门一趟又引了旧疾发作,以致她心里过意不去。

于是宝绘说:“娘子别多想,要不、要不娘子去看看阿郎,兴许就舒心了。”

舒心?她现在看到他闹心!

她摇摇头,“他该是早就睡了。”说完,自己也躺下了,又碰到了左肩的伤,她揉了揉,想起上元夜她对他说过的话——

“阿兄抱抱我!”

“委屈阿兄和我挤一张床了。”

她抻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宝绘赶紧给她拉下来:“这样会憋坏的。如果娘子不想见光我就去吹蜡烛。”说着先把床帷放下来了。

这一放床帷,思夏想起了她前几日就是这样和他隔着一道床帷睡的觉。

她叫道:“把帘子拉开!”

宝绘呆愣着扯开床帷,这烛火却不知要不要吹了。

其时,静风轩内张思远也叫了起来:“放什么床帷,憋得人难受,打开!”

绀青依言做事。

思夏依旧不满意:“别点香,还嫌我在香粉铺子闷得不够久?”

宝绘只好又把香球吹灭了。

张思远也嫌弃:“怕我晕得不厉害,把香拿走!”

绀青慌着手将刚放进去的香倒出来。

思夏气愤地喊:“你怎么也不给捧个手炉来,是要冻死我吗?”

宝绘赶紧去拿。她掐指算了算日子,思夏又要来月事了,否则脾气不会这样暴躁!

张思远揪着被子埋怨:“我前几日没在这里睡,你连火都不给我拢了?”

绀青看着屋中的火炉皱眉,又怕被骂,赶紧让人又搬进了一个火炉,同时把窗户支起了一个缝,免得像幼时那样险些被憋死。

……

半夜三更,思夏醒来,口干舌燥地喊了声“阿兄”。床帷没有拉上,她看见床沿趴着进入梦乡的宝绘。

她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失言,因为想起被他啄了唇。她今后要怎么面对他?要怎么面对冯素素?

第四十八章

翌日接近午时,思夏才醒来,梳洗过后正是中午的饭点。

平日她同张思远一起吃饭,他在哪儿,食案就设在哪儿。因为昨晚被张思远亲吻一事,思夏羞臊,便赌气不去静风轩。就算绀青来请她,她也不动。

她肚子早饿了,却不好意思去,磨蹭了半晌,说懒怠动,让人在晴芳院单给她设一个食案。

她不去找张思远,张思远只能过来找她。

思夏从卧房出来后看到了他,那白嫩小脸登时刷了一层赤色,当即转身,却不成想撞上了跟在身后的宝绘,俩人齐齐“啊”了一声。

张思远趋前两步,两步之后是驻足,站着不动都能让思夏别扭,凑跟前她就得后退,于是闷闷地在那张全是素菜的食案前坐了。

思夏和宝绘头撞了头,两人都捂着揉,绀青赶紧上前去看,好在没什么事。

思夏一手揉额头,一手遮住了眼,通过指缝偷偷摸摸地看张思远,然后吓了一跳——他坐得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呼吸一滞,知道躲不过去了,便慢吞吞向前,小心翼翼坐在食案前,松开手后抓起了一碗胡麻粥,却险些将碗摔碎了,碗里的粥洒了出来,她赶紧把碗放下了,用碗底扣住了洒出来的粥。

她凌乱了。

张思远的太阳穴不可控地跳了跳,他这么可怕?

思夏又偷偷看了看他,这次他蹙眉了,于是她真的害怕了,这么没规矩,他又要训她了!

她闷头,又抓了一块胡饼往嘴里塞,直塞到两腮鼓成了松鼠。胡饼太干,她咽不下去了!

她用力往下咽,终于咽了下去,却噎住了,打起了噎嗝。

这边张思远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朝绀青道:“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备牛乳,赶紧!”

牛乳性平,可以止噎嗝。

绀青端了一碗来,放到他案上。张思远指着碗道:“给她!”

思夏怔愣地接过来,再看他,他依旧正儿八经地看着自己,她心慌起来,不敢不喝。

一碗牛乳灌下去,噎嗝果然止住了。

她又看他。

张思远诧异地问:“你不拿筷子,是等我喂你吗?”

思夏打了个抖。她如今听他说话十分刺耳,他用手喂还好说,就怕他用嘴喂,那可就太丢人了。她赶紧老实地捏起筷子,吃,这就吃!好好吃!

这一餐仿佛吃了一年,她闷着头,细嚼慢咽,吃完脖子都酸了。

吃完饭,过了半个时辰,思夏捏着鼻子喝了安神药,又闷头吃蜜饯,再一抬头,发现屋里的侍者都出去了。

她紧张地攥住了手,她太怕了,他是不是又要亲她了?没一会儿,安神药的药劲儿上来了,她想睡觉,可张思远不走。

他不走,她不敢动。可上下眼皮打架,她用手揉了揉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无济于事。

思夏当即起身,走进卧房,“哐当”关上了门。

张思远有刹那的心慌。昨日他冲动,惹她不悦,她连话也不跟他说了。不仅如此,她以前对自己的亲近变成了害怕。

他颓丧地起身出屋。

午后的日光温暖,他独自溜溜达达去了花园。脚下青石,眼前枯枝,往里走,才见到了几株红梅,树枝遒劲,红梅点染,给尚无新绿的初春增了一分娇俏。

他想折两枝,可伸出去的手忽然停住了,难得他增了伤春悲秋的感慨,竟是舍不得了!

他停了一会儿,觉着心里堵得慌,于是漠然往回走。花园在府上的东侧,紧邻学堂,他特意绕过去,到学堂门口,停住了脚。

当初搬到这里,唯独祠堂里有几个老仆,除了祠堂内外干净,其余的屋内房檐下尽是蛛网,满宅子的杂草丛生。他让人规整了两个多月才把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出来,又特意让人修缮了学堂,供思夏读书。

她新鲜了几天,几天之后就皱眉头,和他唠叨学堂的先生如何“口出狂言”。他笑问她,先生口出了什么狂言。她说先生张口闭口就是一百张大字,还要抄书,抄到她手腕发酸。

她虽然爱唠叨先生,爱找茬不愿去学堂,可是他不允许,她就没逃过一次学,连生病时落下的课业都在病愈后全部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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