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64)

精神好了,她就有力气过问事了:“阿兄,万年县狱的那两个人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在阎王殿骂他呗!

他握住她的手,实话实说:“他们闭眼了!”

思夏先是身子一僵,后是惭愧:“我给阿兄惹事了。”

“我怕你怨我。”张思远满眼心疼,“原是你让我跟你出去,我没去;原是他们冲着我,却让你受了惊。”

思夏摇摇头,一时任何感动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只一滴泪从眶中漫出。

张思远眼疾手快,将那滴泪截住了,泪珠换道而行,滚入他掌心。他心中大恸,从没有过的心酸透过掌心漫向四肢百骸,让他陡然一颤。

思夏不懂他的心思,平静下来只纳闷地问:“他们死了,万年县衙怎么说?”

“我觉着他们太闲,给他们找了点事做。”

思夏露出了一个“详细说”的眼神。

张思远把杨璋的奔波告诉她。

杨璋选了两个人去“劫狱”,去之前化了妆。所谓“劫狱”,其实是翻墙进了宣阳坊的万年县衙,打晕了两个衙差,偷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再混进了万年县狱。

正月十六,县狱内守卫松懈,“劫狱”的人没费多大事就混进去了。虽说“劫狱”的两人没见过要灭口的人,但找一身是伤、下巴被卸的人就对了。

那两人说话呜噜呜噜的,他们手腕用不上力,自己装不上下巴。“劫狱”的人帮他们装上,却得到了他们惊疑。

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举,先将他们办事不利的话骂了一遍,把两人唬住了,唬住之后甩出了张思远早就从程家悄悄回去的话,怨他们没盯紧人,反而把冯家得罪了,不仅如此,当晚他们还把廖家得罪了……

迅速说完,两人听明白了,这不是来救他们的,是来让他们死的。之后,他们收到了“劫狱”二人甩出的小纸包,其中一人道:“服之即死!”

虽说他们想过办事不利会死掉,但真让他们死,还是吓懵了,跪地上磕头请上峰恕罪,只要把他们救出去,愿意给上峰当牛做马。

“劫狱”的人嗤笑,“你二人连猪狗都不如!”

他两人确实不如猪狗,但被上峰这么看待,又堂而皇之说出来,立马来气了,“击鞠场的人哪个不是猪狗?”

“劫狱”的两人听到了重点,想多问几句,但听到县狱大门的锁钥声响,该是真的衙差来了,于是手起刀落把这两人宰了。

宰完之后,他们笑呵呵地装不知道,要大摇大摆出去,但到底是被真的衙差认出来了,于是双方打了起来。真衙差没有他们的身手,想叫人来拦截,腿上已硬生生挨了一刀,随后万年县狱就乱了套。

杨璋将此事相告后,又给上元夜跟着思夏的两个人求情,希望能让他二人将功补过。

思夏没事,他们不用死了!当然,这事他没和思夏说。

思夏托腮凝望他:“击鞠场下哪个不是猪狗?这就是他们说的‘地下’?”

张思远尚且不知,不过他让人给万年县衙留个线索。他不想让自己人去跑腿,这事得让万年县衙去查,如果他们敢松懈,他就添点柴,总之这事得查明白。

“这事不急,你也别操心这事了。”张思远摸摸她的头,“赵聪说这几日让你多睡少思。”

思夏受了惊,这两日都昏昏沉沉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张思远仔细看着,给她拉了拉被角,就这么看着她睡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

晚间,思夏咳了两遭。

宝绘抬手给她顺背:“大约是娘子上元夜出门受了风,这两日一直断断续续咳嗽,今个这是严重了。”

“不是,你别乱说!”思夏不想叫张思远担心。

张思远道:“静风轩一直备着姜汤,你去取!”

他常年吃药,也不算全无收获,跟着赵医正学了不少医识。他的手搭上思夏的手腕上,随后下结论:“脉象浮紧,是受了风寒。”

思夏将手一收:“庸医!”

她又要说话,却是嗓子发痒,又咳了起来。

张思远赶紧倒了一盏水,看她咳得脸红,端着碗到她唇畔:“慢些喝,别呛了。”

宝绘稍后便回,却看张思远正半搂着思夏喂水,一时怔愣。

思夏再次咳嗽,张思远正要让腿脚利索的人去催,一瞅宝绘已经回来了,脸色格外难看,催道:“端过来啊。”

宝绘的手打了个抖,手上端着漆盘,漆盘中的青瓷双耳壶盖发出清脆的响动。她绷着神经往前走,刚放下漆盘要给思夏倒汤,却被张思远伸出的手抢了先。于是她就只剩装傻的份了。

张思远盯着思夏喝完才肯罢休。

思夏本是不爱喝姜汤的,可这次实在是难受得厉害,不像是只发发汗便能好的样子,是以不敢不喝,尽管味道难闻,到底是捏着鼻子连着喝了两碗,这才觉着胃中暖和了。

张思远要着人去胜业坊里的医坊请个医者,却被思夏拦住了。她拒绝道:“我不想让旁人进来。平日宅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也是由赵医正诊病,若是有其他医者进来,太后难免会怪他照顾不周。若是叫旁人看见,恐怕也是要攻讦他的这个时候换了旁人过来,对阿兄可没好处。”

“那我带你出去看。”

“已经喝了姜汤,我觉着好多了。左右这病也不是一下子能好的,明日再请赵先生来吧。”

温柔的灯火下,有暧暧光晕绽放,打在二人的脸上,生出一种恬静的气氛。

这时李增来寻张思远:“阿郎,要传饭吗?”

晚饭设在晴芳院,思夏这顿饭吃得并不顺畅,中途咳了几次,吃了几口菜后便两眼皮开战,头也有些晕。她怀疑自己整了一出事后被瘟神附了体,猛然间浑身无力了!

待收拾了碗筷,思夏扶了扶额头:“我想睡了。”

张思远不放心地点了个头,又嘱咐宝绘:“再搬一床被子来,还有,再捧个手炉过来,”

思夏回屋躺在床上,只觉气息不畅,难受得厉害,忍着难闻的气味喝了两口姜汤,其后可怜巴巴地搂着被子:“我冷。”

宝绘将紫铜八角手炉塞给她,又搬来被子,还让人将暖阁里的火炉搬了过来,这下卧房内暖暖的了。她不敢分心,生怕这夜过后思夏更严重了。

刚到亥时,思夏哼哼唧唧翻个了身,只觉浑身酸痛无力。宝绘触她额头,竟是发了烧,忙端了一盆冷水进来,又淘手巾给她敷额头。

冰凉的手巾盖上来,思夏方觉身上的燥热一个劲儿地往额头上聚集,似是要把手巾烧着了。一刻钟换两块,宝绘如是忙了三四次,思夏才好些了。

她小脸微微泛红,慢慢睁开眼,看宝绘一脸疲惫,推了推她:“你去睡吧,别把你也折腾病了。”

宝绘的手被冷水泡得发红,将手巾取出来,拧干了,又铺在思夏额头上,随后又往她身后塞了一条毛毯:“阿郎着人去买药了,正在煎,娘子先养养神,一会儿吃了药再睡。”

不出半个时辰,思夏咳醒了,红头胀脸要水喝。

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才知方才喝的是药,将碗再递过去,才认清了来人。她鼻塞,喉咙痛痒交杂,齉着鼻道:“阿兄去睡吧。”

张思远抬手摸了摸她额头,还是有些烫,便抬脚勾了一张杌子到她床畔,坐下来。明明是舍不得,却说话难听:“我怕你烧糊涂了骂我,怎么敢睡呢。”

思夏气噎,也不与他贫嘴了,只拉了拉被子,靠在了床头,这样舒服一些,坐着比躺着咳得少,可是坐着没躺着睡觉爽。

她依旧头晕,蹙了蹙眉。张思远忙问:“难受得厉害?”

确实是难受得厉害,她热,可又不敢掀开被子,这屋子里也热,可又不敢让人把火炉搬出去。除热之外,她还有些想吐。

她睁开眼,忽道:“阿兄,我想吃酥山。”用冰凉的东西压一压才能舒服些。

“每次受了风就想吃冷食,那怎么行!”张思远看她眸中尽是失望,便无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年夏日,公主府上的厨子上了酥山,纯安担心思夏年纪小吃一大碗冷冰冰的东西会闹肚子,只叫人给她舀了几勺,还笑着解释:“念念还小,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你阿兄也只能吃半碗。”

思夏乖乖点头。她是头次吃酥山,捏着勺子挖一块,送到嘴里,味道酸甜可口,真没想过在炎热的夏日里也能有实实在在的冰冰凉凉,又吃一口,哇,这真乃人间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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