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54)

往日叫她出去她便乖觉地遵命,今日她站成了一根柱子。这几日思夏一直魂不守舍,虽没念叨过一句张思远的不好,可心里必然是不满的。

那晚上,保护清清楚楚听到了两人争执了几句。

一个要走,一个不许。

这么多年,这俩人头一次红脸。

宝绘生怕这俩人又吵起来,说到底,他二人争执,吃亏的必然是思夏。

“我说话你听不懂?”张思远声音中是明显的怒气。

宝绘当即打了个觳觫。思夏闻声睁眸,虽是不想独自面对张思远,但还是让宝绘出去了。

酒气逼近,思夏在他压下来的身影中显得有些无助。他只是给她抻了抻被子,随即又坐了回去:“腿上的伤疼得厉害吗?”

“不碍事。”思夏不假思索地回。

“大约是这几日没好好用膳,身上没力气了,走路才晃晃悠悠。”

张思远看她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模样,胸腔就积了火。

强压着火,他没话找话:“今年这天怪得很,冷几日暖几日,你身上有伤,不好穿那么多衣裳,这屋子里也没火炉,冻坏了你怎么办?”张思远道,“明日让人隔了暖阁出来住着才好。”

思夏抬眸看着他,挤到嘴边的话又滚了回去。

她这不欲多言的样子真是让张思远的肝火烧得更炽,偏他还不敢发出来,而是笑着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思夏垂了眸。她明白了,张思远把她搬出的事给糊弄过去了。

“你睡着的时候,我进宫去了。太后的意思,是要给适龄的宗亲和外戚赐婚,其实啊,主要是给晋阳公主选驸马,年轻人在一块,乱哄哄过了大半天。”他笑了笑,“太后留几个人说话,我也走不开,所以这会儿才过来看你。”

思夏眼神动了动,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说:“这是好事。有太后赐婚,荣耀无比,阿兄娶了妻,长公主和驸马地下有知,必然是高兴的。”

张思远眯了眯眼,五脏六腑的火在腾腾乱窜。

思夏想了想,唇瓣蠕动几次,到底是把心里的话再次说了出来:“既然阿兄要成婚了,我总不好再……”

张思远打断她:“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搬出去的。”

思夏眸中的光就暗了下去。

“为了这事你吃不好睡不好,还受了伤,你的双亲知道你如此,他们会心安吗?让你搬出去你就万事大吉了吗?”张思远真的把这辈子的好言好语都耗在了她身上了,“你听好了,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唯独此事,不可以!”

思夏那两行泪便从眶中溢了出来。

他的心就被这泪水打湿了,心中那条旖旎的河再次阔成了海,这次海浪滔天,冲垮了他的理智。

抬手将她揽入怀中,那熟悉的檀香气便弥漫至他的鼻底,他贪婪地嗅了嗅,只觉脑子一片白茫茫。

怀里人抽抽噎噎地哭泣,推了两三次也没推开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揉着她的脑后:“你别多想,娶妻的事日后再说,你在这里踏踏实实住着就是了。”

第三十九章

到底是张思远惹思夏不悦,原本他不想再同冯素素击鞠了,偏是冯素素又来了郧国公府,和思夏提了一起去击鞠这事。

思夏和张思远赌气,不想与他说话,可不经她说此事,张思远已经知道了,且同意了。

十月二十那日,思夏和张思远一同去了冯家在华阴县的私宅。

冯家这处私宅内有击鞠场。因冯素素组局,邀请的全是她熟识之人或是冯时瑛熟识之人,那些都是陪衬,她专等张思远来。

今日也实在是巧,思夏看到了程弘。

程弘毕竟是京兆府人,除了张思远外,他还在长安城也有一些故友,原本他与冯时瑛不算熟识,但冯时瑛邀请的友人既与他熟识又与程弘熟识,加之众人都是行伍出身,一拍即合。

程弘也不期然地见到了思夏。不过他今日来,长了见识——因他小看了思夏。

当日在灞桥,她与绀青同着男装,不过认为她和绀青同是张思远的近侍。今日却不同,张思远和思夏并排着走,身后跟着俩侍从,给他二人拿着披风。走过人群时,张思远挡在她跟前,显然是在护着她……生怕她的左手被碰到!

张思远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程弘,身旁有思夏,且是被他好说歹说才带过来的,这俩人一见,真让他头疼。

他闪身挡在了思夏身旁,笑问他:“回京可还习惯?”

程弘道:“一切还好。”可目光里充斥着疑惑。

“她手受伤了。”张思远道。介绍就免了,误会就误会吧。

程弘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他没看出来的是,眼前这位娘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值得张思远如此——他可是没妻没妾又清心寡欲的人!

打开情窍了?

张思远知道思夏看程弘不顺眼,怕她更不高兴,只和程弘寒暄了两句,随后拉着她绕过人群到台上去坐。

程弘寻了个离他们不远的位子,思夏余光中能看到他,便扭着脸,可扭着脸就看不到击鞠盛况了,又将脸转过去。程弘分明在盯着她看,且是目不转睛,他看什么看?!

冯家的私宅极大,但击鞠场却不是很大,然能来这地方的人个个都是奔着看赛来的。即使场上还没开打,但是人心已经沸腾了。

张思远提着月杖上场,思夏看了会儿,耳畔塞满了叫好声和唏嘘声,甚觉无聊,站起身来,正要到外头去转转,却看到了程弘。

他是阴魂不散吗?

程弘立在她身旁,居高临下营造出让人冻冰块的气氛。

思夏不待见他,她觉着程弘是祸水。但也不能给郧国公府丢脸,僵了半晌才起立,忍着手痛又向他行了个礼。

程弘道:“当日在灞桥,某言语有失,还请娘子勿怪。”

思夏一听这话,只有心不甘情不愿赔笑的份了:“将军言重了。”

程弘解释:“郧公从没和某提到过娘子,是故,某并不知娘子。”

思夏只微微一笑。

程弘又道:“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说完发觉自己失言了。

思夏等着他说下文,却没如愿,只能仰着脸问他:“没什么呢?”

“……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好起来。”

思夏依旧看着他,直把他看到不自在。内心一哂,上次见面,他疑她是张思远的婢女,这次见面,他竟疑她是张思远的侍妾了。

她不高兴,可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有赵医正照看,阿郎比从前好多了,将军不必担忧。”

程弘皮笑肉不笑:“从前?娘子认识郧公多久了?”

思夏今日本就不想出门,看见程弘更加不悦,如今见他没有结束说话的意思,反而一问再问有关张思远的事,一时有些纠结了。纠结过后,她打定了主意,趁这个机会,把张思远的艰难透露给他。

她没皮没脸起来,掰着手指数了数,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有个四五六七八年了吧。”

程弘:“……”

到底是几年?

思夏继续道:“他待妾极好,还常带妾来击鞠,且是亲自教妾击鞠。哦,这么一说恐怕也不是待妾极好,譬如说,妾竟不知,他与程将军相识。他可从没和妾提起过将军,那日去灞桥,某以为他只是想散散心。”

程弘的脸像一片遇了蝗灾的庄稼,惨兮兮没了收成。随即用笑遮掩:“某是个粗人,自然不值一提。”

思夏心说:这程弘是个傻子吧?她说这句话,他就真以为张思远不拿他当回事了?

她灼灼的目光要把程弘戳两个窟窿,看了两眼后,她收起了眼中锋芒。她笑道:“将军太过自谦了,那日与将军相见后,某才听阿郎说将军骁勇,御敌立功,是个大人物。”

她小嘴巴一张一合,把这从三品将军逗了几句,又紧张兮兮地低声道:“程将军知道吗?当日阿郎从灞桥回去,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程弘面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思夏又道:“妾心想着,阿郎清心寡欲,平日里也没个朋友,更没什么仇人,怎么会被人盯上?”

程弘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娘子怀疑此事因某而起?”

思夏诚恳地点点头:“将军英明。”

程弘因功被人捧着,回京后也被府上捧臭脚的仆役惯出了高高在上的得意。不成想今日却被思夏表面奉承实则兴师问罪的话弄的心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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