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CP完结+番外】(72)

“我?我男朋友都换了好几波了。”

2000年,沈乐皆和甘婷艺定下婚期,通知赵欢与,她以学业为借口推诿,他二话没说,将日期延后。沈乐皆说,哥哥结婚,没有妹妹不临现场的道理。好像他的婚礼是为赵欢与办的,她不见证,他的爱情就没有意义。

一直耗到02年,赵欢与服输。

“沈乐皆存心在逼我,逼我看他吻新娘,逼我看他度蜜月,逼我死心。”赵欢与点头,“我就只好做个好人,如他的愿。”

宋野枝听完,问:“乐皆哥知道?”

“19岁生日那天,我告诉他了。他当时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不需要我说,他都知道。只是有一点儿讶异,讶异我居然敢坦白。”

他们最不缺勇气,可少年人的勇气,换来的多是头破血流和无疾而终。

“小野,我有些明白了。路,是四通八达的,但抵不过人非要在暗无天日里摸黑求东西。别铁了心当傻|逼,偶尔考虑一下弃暗投明吧。”

宋野枝举着白牛奶,和她的黑可乐碰了一杯。

后来他们就不聊扫兴的人与物了,他们聊粤语,聊广东早茶,聊伦敦地铁,聊华尔街金融,聊化学高分子。聊到可乐牛奶撤下桌,换上酒。

宋野枝的酒量一直不差,在英国,经过那么多个夜晚历练,更上一层楼。他把赵欢与送回她的小公寓,安顿好,自己散着步回了胡同。

远远的,自家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他走近,看着陌生的脸,问:“请问,您找谁?”

“我等宋野枝。”

他眨眨眼:“我就是。”

那人多看了他几秒,易医生说指着胡同里最靓的男孩儿给,那面前这位确实是。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黄皮信封,双手递来:“您好,我是顺通快递员。这是小汤山医院易青巍,易医生托我给您送来的。他嘱咐必须本人签收,所以我只能一直等您,叨扰了。”

宋野枝接过,信封很轻很薄,光溜溜的,他怀疑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您——”他语无伦次,“您等等,我去屋里拿钱给您。”

隔离病区,应该是未携现金进去的。

快递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特殊时期,我们顺通快递不收费。”

“啊。”宋野枝攥紧信封,深深鞠一躬,“多谢,辛苦您。”

“不用不用。”快递员连连摆手,道完再见,跑了。

宋野枝甚至没来得及和宋英军打招呼,着急忙慌回到卧室,锁紧门。掂着信封认真看了几遍,没找到只言片语,才放心轻轻拆开封口。

一小张白色纸片飘了出来,捞空了,落到地上。

他蹲下去捡,手指没来得及触到地,眼睛先将白纸黑字看尽了。

「宋野枝,别再来找我。」

「别等我。」

分作两行写。

首字未对齐。

凌乱,潦草,笔锋坚决。

仿佛是一瞬,又似乎是很久,宋野枝浑身失了力气,没能站起来。

那一夜,直至六点才天明。

七点,天地一片寂静,空中腾起大雾。太阳升起,城市苏醒,雾就淡薄许多。但有顽固不散的,盘踞在东面高山的峰顶,远远看去,上是辽阔蓝天和旭日,下是高耸群山和大地,唯中间那一层,白雾缭绕,像一个仙境。

阳光发烫,空气湿润。

过分美了,宋野枝久久眺望。

他想,易青巍就像一层雾,他的薄薄一层雾。

近在咫尺,引他伸出手,触手不能及,又迫使他收回。

雾离太阳那样近,很危险——但还是那样近。太阳被雾勾引,雾不自知,诱出一场潮湿,一场相互交缠的妄想,一场共同破碎的欲望。

再久些,雾稀薄到透明,太阳隐匿。

无人收拾。

权当一场荒唐梦。

借着一窗天光,宋野枝打开床底下积灰的箱子。白色纸条被平整地放进去,和一堆七零八碎的物品挤在一块儿。

他有轻微分类癖,春季的衣服要挨着搁置,春季衣服里颜色相同的要挨着搁置,颜色相同里款式相同的要挨着搁置。

而今,两支钢笔,一幅未完成的画,一件红色袄子,一对袖扣,银镯,项链,香水瓶,日记本,两张字条——每一样,聚在一起,千差万别,互不相干。

他细细抚遍它们,然后上锁。银锁垂下,碰上木箱,咔哒一声响,是暮秋的大树最后一片枯叶,是末冬的屋檐最后一茬冰棱,坠地。

所有人都在求宋野枝不要再爱易青巍了。

包括易青巍自己。

第58章 “给我他的地址。”

同一个凌晨。

“你38床那位怎么样了?”

“好歹没闹了。”

“50毫升了还闹?算是情况好的了。”

非典病人被隔离,如同被监禁,生死未卜,与社会脱节。既需医身,又要医心。病患靠医生排解,而医生无处排解。

易青巍不打算继续答,只问:“有没有烟?”

“没有。”

梁超宇弯腰,拧开水龙头,扑了一脸水,醒神。易青巍正摘下面罩,对镜整理头发。男卫生间里空旷,说话有回声。

“你寄了什么?”

易青巍不太提得起精神聊天,只想快些补觉,他懒懒地说:“几个字。”

“寄给谁?”

易青巍斜他一眼,问:“打听这么细做什么?”

小汤山医院现在的医护人员是从全国各地的军医院里挑来的,易青巍在其中算年龄小的,梁超宇把他当自己家中的小弟看。大家从前不相识,一夕之间成为了一同站在生死线边缘的战友,很容易熟悉起来。

梁超宇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揶揄道:“够浪漫的。”

易青巍靠着墙,扑哧笑出来,没个正形。

提起他,易青巍总归有些开心,沉寂的湖泊里不可多得的一缕活水。

“浪漫吗?我叫他别等我了。”

梁超宇洗手的动作慢下来,语塞。

他做了几十年医生,楞头青的时候被资历深的护着,等他升到主任位置来了,也同样,抢险救援的第一线从不让没有结过婚恋过爱的小年轻上。梁超宇打心眼儿里欣赏易青巍,因为听人说他是自愿申请来的。

“现在治愈率越来越高了,情况越来越好,我们死不了。”

易青巍低着头,用鞋跟磨地砖上的水渍:“前段时间,老向还跟着我们一起给病人插管儿,没几天,轮到他躺病床上来等我给他插管儿。我不敢打包票,万一哪天我真没熬过来——反正得先撂句话给他,不然,耽误他一分,我都有罪过。”

“出去之后人跑了怎么办?”梁超宇问。

“我能出去,他就跑不了。”易青巍回。

“可说不准,姑娘做什么的?”

刚才的笑意没散完,现在更浓。

“人家是个男孩儿。”

四五十岁的老古董被冲击了,目瞪口呆:“靠。”他想起什么来,激动地问,“就前天来找你那个!”

易青巍看了看门外:“您小点儿声。”

“我就瞧着不对劲,我就说,兄弟情看起来怎么跟我和我媳妇儿一样。”

易青巍转移话题:“那你给嫂子寄的什么?”

“我身上啥东西都没有,我怎么寄。我请他们,要是路过广州那地儿,到花店里买束玫瑰送家里去。”

梁超宇现时笑得就像一朵花儿。

易青巍也“靠”了一声。

他摆摆手,不等梁超宇就先提脚走了,不过没几步就停了,转头,有些爱护,有些得瑟,说:“他也是广东那片儿长大的。”

梁超宇想也没想,接道:“我们广东仔好啊,个个盘靓条顺。”

后来的日子,局势果真变好了。有了超权力的干预,新闻台每日准时播报疫情详况,从小汤山传出来的好消息越来越多,走出来的康复者也越来越多。笼罩在北京城上空的沉沉乌云渐渐散去,人心渐渐得到安抚。

花是鲜的,含着露水,捧在臂弯里清香扑面。锦旗是新的,镶着金边,挂满铁栏杆,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塑料包装纸的边缘过于锋利,刺着下巴,易青巍一边与人握手鞠躬,一边将它们滑至腹前。

看到喧嚷热闹,喜笑颜开的人群,像是重见天日,重回人间,浓郁的烟火味儿。

易焰和易槿站在外围,远远的,倚着车门,淡笑着等他。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