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岚问：“曲忆浓是不是跟你有仇？”
方巧珍笑道：“你怎么这么想？”
程岚道：“从前的事我就不提了……但最近一年，她作为汤成高层，似乎过度关注奢侈品部门的业务，尤其是对我们橙光虎视眈眈。”
“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方巧珍道，“你小心点便是了。”
程岚点点头，又问：“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去看爸爸，他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方巧珍说，“我打算让程峰回来一段时间，你爸爸总念叨着他。”
“哦。”程岚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曲忆浓自然也察觉到方巧珍有让程峰提前回国的意思，她想她必须在此之前对橙光展开攻势，有程峰在，她的手脚多少会被束缚，她不好拉下脸来与程峰针锋相对。
半年前，曲忆浓收买了橙光珠宝的一个部门经理凌立，凌立因为一次工作失误造成了橙光的亏损，被降职和罚款。凌立母亲卧病在床，担心辞职后不能立刻找到工作，唯有继续留在橙光，但心中难免有怨。曲忆浓得知后借了一笔钱给凌立的母亲进行手术，并资助他的女儿在国外的学业，作为交换条件，凌立为曲忆浓提供了一定的商业机密。前几次，曲忆浓并未完全信任凌立，只是假意收下信息，但并未采取行动，在与橙光的交锋中小败，凌立也并未引起程岚的怀疑。
曲忆浓经过实战确定了凌立的消息属实后，便开始思索如何能一击即中，彻底将橙光收入囊中，毁灭方巧珍最珍视的东西，是她这十年来日日夜夜的渴望。
每天下午，曲忆浓都会到半山诊所去。她常坐在药柜前看着卓海明，并不多话，有时他睡着了，她也并不离开，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个下午，半山诊所未出现曲忆浓的身影。
卓海明送走了两个病人，天色已有转暗的趋势，晚上七点钟，是他平日里关门的时间。他在门口徘徊半晌，心中似有期待，又似有担忧，犹豫着等待，一个小时便过去了。
晚上八点钟，山路两侧已经亮起了昏暗的路灯。
曲忆浓推开关着的玻璃门，轻轻松了口气，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卓海明见她终于出现，悬着的心渐渐放下，道：“我就住在这里。”
“不过你上次说，七点便关门了。”曲忆浓道。
卓海明笑了笑，没有作答。他见曲忆浓脸色苍白，神色萎靡，试探性地问道：“他又打你了吗？”
曲忆浓听见这话，心中为他的这份关心而感动，道：“没有。”顿了顿，又解释道，“下午公司里出了点事，紧接着开了两三个会，我没能出来。”她沉默片刻，抬眼看着卓海明，笑道，“他已经向我道歉了，说以后不会再打我了。”
“那就好。”卓海明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曲忆浓点点头，她对汤奕杰早已不抱有希望，不愿再多谈论这个人。她想起下班后开车来到此地的心情，说道：“我不敢问你，我怕问了你，就不能来了。比起不来，我更愿意白跑一趟。”
卓海明微微一笑，不知如何接话。沉默半晌，他道：“最近很忙吗？”
“差不多，但我的时间一向由我自己控制。”曲忆浓笑道。
“嗯。”卓海明点点头，他思索片刻，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我想，你若没什么事，便不必经常来了。”
曲忆浓一怔，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疑惑与渴望。
卓海明犹豫片刻，低声道：“毕竟，你已经结婚了。”
第三十四章 变幻的岁月
曲忆浓遵守约定，没有再去过半山诊所。卓海明有些失落，但这件事毕竟是他提出的，他相信这样做是正确的。
转眼又到了林鹏的祭日，卓海明陪黄凤珍到墓地去看望林鹏。
出来的时候，卓海明说道：“珍姨，您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爸爸和若欢。”
“我和你一起去吧。”黄凤珍说。
“不用了，您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开工吗？”卓海明道。
“那好吧。”黄凤珍应道，她下午要去一户人家做小时工，“我就先走了。”
卓海明回身上了台阶，远处的一双眼睛追随着他的背影而来。
黄凤珍往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转头看向一旁探着头往自己身后看去的女人。她身着细格子西服，亚麻长裤，头发挽了个蝴蝶状的髻，远远地散发出一种淡然知性的气质。
黄凤珍眯着眼睛将这逐渐走近的女人细细打量了一番，惊道：“小瑜，你是小瑜吧？”
这正是与金西这片土地阔别已久的夏小瑜，她疑惑地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陌生妇人，道：“您认识我？”
“当然了。”黄凤珍热情地说，“海明常跟我提起你呢……哦，我以前是他们家的保姆。”
“那您一定是珍姨了。”夏小瑜笑道，“我也听说过您呢！”
“听说你一直在外国，是刚回来吧？”黄凤珍问。
“嗯。”夏小瑜点点头，她的目光向后方逐级增高的台阶探去，已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回过头来看向黄凤珍，轻声问道，“刚才，是他吗？”
黄凤珍想起她与卓海明已渐生疏的关系，心中已明了一二，道：“是他，他去看他爸爸了……”
“哦。”夏小瑜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我也是来看我爸爸的。”她抬眼看向黄凤珍，笑道：“那珍姨，我进去了。”
“嗯，再见。”黄凤珍向她道别。
夏小瑜目送黄凤珍离去，转身走进了墓园，直行第二十个台阶，转弯后便是她父亲的栖身之所。她将一束鲜花放在父亲坟前，轻声说道：“爸爸，我又看见他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小瑜站起身来，转头望向不远处下降的台阶，竟看见卓海明正站在台阶上望着她。她心中一动，穿过枯草装饰的墓碑向他走去。
卓海明穿着棕灰色的千鸟格毛衣，与她此刻所穿上衣中的图案有些许相似，那出自他们共同喜爱的设计品牌。
卓海明发觉夏小瑜与以前不同了，她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美丽了。这份美丽中少了一份天真，多了一份优雅，这是一种令成熟男人着迷的气质。
错过以后的相遇，丧失了年轻人独享的激情。
繁华街角的咖啡店里，夏小瑜有些不自在地双手交叠，她看向卓海明，问道：“三年前，我爸爸刚过世的时候，我回国来，去过你的诊所。”
卓海明抬眼看她，有些不解。
“那一天，你不在。”夏小瑜笑着说，“我想了很久，还是走了。”
卓海明怔了片刻，笑道：“五年前，不，应该是六年前，我爸爸……还有我妹妹不在的时候，我也去过纽约，那时候，你去了加州做交流。”
夏小瑜道：“想不到我们都是这样。”
“伯父葬在这里？”卓海明问。
“是。”夏小瑜道，“金西是爸爸的故乡。”她的父母年轻时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调到兰滨，便一直在那里安家。
卓海明望着夏小瑜的脸，心中浮起一丝感伤，低声道：“对不起，那时候我……”
夏小瑜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道：“是我没有通知你嘛！”她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卓海明，问道：“你结婚了吗？”
卓海明为这突然而直接的问题感到吃惊，他答道：“没有。”他的目光落在夏小瑜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不知是否应当反问同样的问题。
“我也没有。”夏小瑜回道，她看了一眼手上银光闪亮的戒指，笑道，“买来玩的……你知道，我戴首饰没那么多讲究。”
卓海明点点头，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夏小瑜也低下头来，用看手机来缓解这莫名的尴尬。
两分钟后，服务生端来了两杯咖啡。
夏小瑜放下手机，接过面前正冒着热气的咖啡，看见卓海明也刚关了手机屏幕，笑道：“我跟别人出去的时候，找不到话说，就会假装看手机。听说很多人都这样。”
“是。”卓海明道，“手机上的交流多了，生活中的交流就少了。”
“但对于分隔两地的人们来说，线上的交流更重要。”夏小瑜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黯然道，“要是以前有智能手机可以随时随地聊天，我们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