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摇头,往门外爬去。
唐子宁跪在地上剥掉他滑落一半的外袍,搂过他,道:“梁荥和月无牙都不会救你——你以为他们都真的在意你?”
穿堂风吹过,徐小平窝进唐子宁的怀里。
唐子宁抱起他,将门踹住,转身走向大床,将人放在大床上,道:“那个荀木是个忠仆,知道你是药人,便一味将你推到月无牙身边,月无牙素来风流,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随手可逗弄的药人器具罢了。
梁荥更不要说,他厌恶你为了心法接近他,觉得你心术不正,恨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你。”
徐小平迷茫地听着,不知听没听进去。
“真可怜啊。”唐子宁掰着徐小平的脸看墙边的铜镜,人影在里面模糊不清,依稀映着半身肮脏痕迹的人。
唐子宁道:“你看看自己,这幅模样,谁会看得上你。”
徐小平眼角渐渐流下两道泪,甩开他的手扑进唐子宁的怀里,急切地抬头吻着他的下巴,哽咽了一声。
“真可怜”唐子宁受着,一下一下摸着徐小平散在后背的头发,“没人爱你。”
深夜有人推醒徐小平,唐子宁不知去了哪里,荀木站在床边,看着睁眼的徐小平道:“跟我走。”
徐小平坐起身,半跪起抱住荀木。
荀木一僵,皱眉道:“徐小平,你怎么了。”
徐小平吻了吻他脖颈,伸手褪他的衣衫,荀木挡住他,从怀内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徐小平,道:“吃了”
徐小平如前几次那般用舌尖去够,荀木飞速地将药丸塞进他嘴里,随意捡起一件衣物披在他身上,拽着他下床。
徐小平在地上走了两步,前几步像踩在棉花上,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终于落在实处。
头脑霎时清醒,徐小平起了一身汗,犹如大梦初醒般环视四处,看着拽着自己胳膊的人,道:“荀木?”
荀木淡淡看了他一眼。
徐小平猛地拽紧荀木道:“救我!”
荀木道:“教主在外面。”
月无牙。
徐小平紧跟着荀木,道:“快,快带我出去。”
荀木搂着徐小平,使轻功,一路避开巡逻到了一处,月无牙静站在马车旁。
这一切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徐小平向前跨了一步,月无牙亦向徐小平走过来。
徐小平跑向月无牙,撞到月无牙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一句一句地道:“教主。”
月无牙吻着他的额头,道:“好了。”
梁荥和具信流自远处提剑而来。
具信流收了剑静静站在一侧,梁荥看着月无牙的怀里的徐小平,将剑入鞘,右手伸过去,沉声道:“平平,过来。”
徐小平转首看向梁荥,眸色从惊慌慢慢变成冰冷,摇头道:“你要杀我。”
月无牙将徐小平揽在身后。
梁荥放下手,道:“月无牙,事先便说过,待徐小平出来,任他去留。”
月无牙道:“他不会跟你走。”
徐小平沉默地站在月无牙身后。
梁荥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把人,给我。”
四处忽冒出两行举着火把的人,唐子宁自黑暗中一脚踏入明亮的火光周围,道:“一个跑我唐门水牢闹事,一个在外接应徐小平,好一个声东击西。
为了救区区徐小平,竟让前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联手,连具庄主都过来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徐小平干咽了,在暗室里,在那间房屋里,屈辱的,痛苦的,不堪入目的记忆涌上脑海。
徐小平拽住月无牙的衣袖,直勾勾地看着唐子宁,对月无牙哑声道:“杀了他。”
月无牙反手握住他的手,温暖地掌心攥着徐小平的手背,徐小平依赖地将头靠在月无牙的身上,哽咽着,再次道:“杀了他。”
梁荥与月无牙依旧争锋相对。
具信流开口道:“唐副门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往日有多深仇大恨,徐小平已受惩罚,何苦继续纠缠,再多是非。”
唐子宁道:“家事不与外人道,你既知是深仇大恨,便不要在此说风凉话。”
另一旁徐小平突然冲出去抽出荀木的短刀挥向唐子宁,咬牙道:“你去死吧!”
唐子宁猝不及防,侧身躲时被削掉一缕头发,后退一步。
具信流上前又将徐小平拽到身边,道:“勿要再动。”
徐小平现在恍若惊弓之鸟,咬住具信流的手,急喘着看他。
具信流微微皱眉,低头沉静地看着他,道:“我不会害你。”
月无牙正欲上前,梁荥已走至徐小平身侧,拍他后脑,道:“松口。”
嘴里渐渐尝到血腥,徐小平松开口,用袖子摸了一下嘴。
具信流任手背上的血蜿蜒流下,转身看向唐子宁。
唐子宁似笑非笑道:“月无牙,你看看,那二人又站在一起了。”
月无牙不动,如方才梁荥那般,向徐小平伸出手。
徐小平提着短刀,踉踉跄跄地走向月无牙。
“徐小平”唐子宁看了一眼月无牙,唤住徐小平,道:“你不想知道,当初梁荥为何要把你推下断崖么?”
徐小平顿住。
荀木要上前拉徐小平过来,月无牙挡住了他,看着徐小平。
徐小平转身,却不是对着唐子宁,而是看向梁荥,道:“为什么。”
梁荥道:“我从未推你入崖。”
徐小平向后看了一眼月无牙,道:“你说你想起全部,不能让我污你名声,你要我死。”
梁荥摇头。
唐子宁道:“徐小平,你怎么那么蠢,到现在了也不明白当日推你下去的人不是他。
不仅如此,他还跟着你一起跳了下去,你们师兄弟情谊深厚,我们一干人看着,委实感动。”
徐小平求证般看向月无牙。
月无牙不语,此时已放下了手,面色掩在黑暗中。
徐小平对唐子宁道:“那日人是你扮的?”
“小玩笑”唐子宁道。
“贱人。”徐小平骂道,“你当初为什么没死。”
唐子宁艳丽的脸一瞬间有些扭曲,转瞬恢复正常道:“早死了,否则你以为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谁,徐小晚么?”
徐小平咳了一声,哑声道:“我迟早杀了你这个贱人。”
唐子宁低声道:“怎么,是这几个男人给了你底气,还是因为跟我睡过,所以不怕我了?”
徐小平不再看他们任何人,欲转身走向月无牙。
“平平”梁荥道,“你现在和我回去,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徐小平不语。
梁荥继续道:“我想起了全部,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如今已全然恢复,往日让你受的委屈,让我补偿你。”
“怎么补偿。”
“往后只要我活着,我照顾你。”梁荥一笑“也不能说补偿,是我离不开你。”
“回来吧,嗯?”
徐小平低下头,不自觉已泪如泉涌,道:“是你先不要我。
你打我。”
“我错了。”梁荥走上前,将他拥到怀里,道:“平平,我只有你和小秋两个亲人了。”
徐小平看着地面。
梁荥道:“我们回家。”
徐小平跟着他向前走。
唐子宁噙着冷笑看着他们二人。
荀木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徐小平!”
徐小平抬起头,想起了月无牙,转头看向始终站在马车边的月无牙。
今夜的月无牙似乎格外沉默,垂手看着他们。
徐小平道:“教主……”
“徐小平”月无牙道:“我曾和你说过,倘若你背离魔教,会怎样?”
徐小平跪下,深深磕了一个头道:“教主原谅。”
月无牙道:“真的要走了?”
只要回去,和梁荥就能像以前一样。
徐小平日思夜想的,不就是回到二十年前的花房内,盘腿坐听梁荥讲花么。
徐小平嗓子发干,又俯身一拜,道:“多谢教主多日的照顾。”
多日。
何止是多日。
荀木握紧了刀鞘,梁荥是人,月无牙便不是么。
徐小平起身将荀木的短刀放在地上。
月无牙道:“你不后悔便好。”
在沉沉夜色里,恍惚看得他的脸是白的,徐小平心一跳,想走近一步看他。
梁荥拉着他,道:“走了。”
徐小平转身离开了。
唐子宁未拦他们,只看向月无牙道:“我说过什么来着,只要梁荥一句话,徐小平的眼里永远不可能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