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车夫在外挥着马鞭披雨顶风地艰难行车。
车内却甚是宁静。
玉清拿着书一页一页地静静翻看。
月无牙俯身看窝在坐下睡得一无所知,脏兮兮的人。
伸手指逗弄了一下,看向玉清道:“哥,你说这个脏东西,算咱们两谁捡的?”
十一年后。
凌安山徐小平拦下月无牙。
他以为是初遇,实则是月无牙最最经常的,和这人的遇见。
——没有人知道罢了。
徐小平一觉起来觉得只天翻地覆。
自己和月无牙赤身裸体大被同眠,门外月无牙的相好荀木一下下地敲门,道:“教主,起身了。”
徐小平屏住呼吸唯恐荀木冲进来,给自己刺一剑。
身侧月无牙动了一下身,伸手将徐小平捞到怀里,沉声道:“醒了。”
徐小平浑身一僵,昨夜一幕幕涌入脑海,忍住满口脏话,低声道:“教,教主。”
月无牙“嗯”了一声。
门外荀木停顿片刻道:“徐小平亦醒了么。”
徐小平干咽了下。
身后月无牙拨撩着徐小平的手背,道:“在问你。”
徐小平道:“已醒了。”
荀木道:“属下在楼下等你们。”
月无牙松开手,给自己披上内袍,见徐小平还在被里,将衣物扔在徐小平旁边道:“怎么,爷伺候你一夜,现在还要爷给你穿衣服不成。”
徐小平战战兢兢地在被子里把衣服穿上,月无牙已站在地上系着腰带,看了一眼徐小平道:“过来。”
徐小平连滚带爬地下了地。
月无牙看了一眼他腰间,松开手道:“你给爷系一个好看的样式。”
徐小平低头伸手捏住腰带两端。
月无牙略一思索,道:“昨夜是你将爷强按在……”
“教主饶命”徐小平本就大慌,闻此急忙跪下道:“教主饶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那个药……所谓不知者无罪……”
月无牙道:“站起来。”
徐小平又站起身。
外面传来嫖客和公子们相互调笑地声音,月无牙拍掉徐小平又够过来的手,推门而出道:“此事暂不与你论,回教再议。”
徐小平犹豫片刻后跟上去,余光却看见矮桌上那坑害自己的药。
回去将瓷瓶拿起咬牙切齿地攥在手里。
妈的,就是因为这东西,才让自己在月无牙面前丢尽脸面,被这魔头压在身下不知廉耻地叫嚷。
他欲扔了这药,转念又想到只涂在人肤便能有如此威力……
徐小平将药揣进怀里,下楼时弓着腰心虚地瞥了一眼荀木。
荀木面色淡淡地垂首站在月无牙身侧,眼皮略微红肿。
徐小平跟着月无牙一齐上了马车,荀木在外赶马。
此次上山为了走宽敞能行马车的大道,绕过以往走的小径,平白多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
徐小平坐在马车上不敢抬头看月无牙一眼,月无牙靠着马车,静看他片刻道:“可能坐得住马车?”
徐小平道:“小的无事。”
月无牙只当他羞涩,勾起唇角掏出银扇道:“既然无事,可能摇动扇子,爷昨晚劳累甚是疲惫,现下乘着凉风闭眼歇息片刻。”
徐小平现下早被月无牙弄得没脾气,接过扇子道:“是小的连累教主。”
月无牙靠在马车上道:“真的无碍?”
“无……”
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似是什么人跳上车顶,徐小平抬头去看,自车顶刺下一剑,月无牙推开徐小平,利剑在二人之间刺了个空。
车外荀木喊道:“教主小心!”
月无牙撩开帘子,车外马声嘶鸣,荀木勒马翻身上了车顶,踹向刺客,刺客跳下马车,荀木跟着追下去。
月无牙在四周看了一眼,片刻荀木拽着那刺客来到月无牙面前,月无牙拉下刺客的面罩。
却是一个少女,眼中含泪,咬牙看着月无牙。
月无牙啧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少女道:“管我是谁,你们杀了我父亲,我要报仇,如今要杀要刮,任你们处置!”
月无牙静默片刻,看向荀木。
荀木垂首,道:“属下的错。
属下昨夜追杀桑壮至一处庭院,见过这个少女,属下杀了桑壮,未在意她,不想她今日跟了过来。”
月无牙道:“送她下山。”
荀木点头,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抬头从口中吐出一根细短的银针,直直射向月无牙。
月无牙抬手,翻掌聚起一团柔和内劲,银针被内劲逼得悬停,待内劲渐松,直直坠落在地。
荀木看少女唇舌仍在动作,伸手卸掉少女的下巴,淡道:“再有二次,要你的命。”
月无牙不语,微微挥着自己的手,内劲像一股柔和的风追着月无牙的指尖,竟是比以往更乖顺浑厚。
徐小平在一旁看着,总觉月无牙正使的功法,与梁家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处。
月无牙摆弄了一会儿,突然转首看着徐小平,直直盯着他,目色甚凉,道:“徐显对你做了什么?”
徐小平一滞,缓慢摇首。
月无牙目光锁着他“说实话。”
荀木亦看向徐小平。
徐小平心知月无牙定是已发觉到什么,硬着头皮,忍着羞耻蹦出两字“药人。”
月无牙攥紧手,“给谁用过。”
“梁荥。”
月无牙将他鬓角的碎发顺到耳后,“爷以为你喜欢他。”
徐小平飞快道:“不是。
家姐是梁荥的妻子,她为助梁荥练功,将我送与梁荥——他们具将我当做一个练功的器具,我恨他们,对梁荥亦是恨之入骨。”
“如此甚好。”月无牙挑眉,看向荀木道:“杀了。”
荀木抿唇,抽出短刀干净利落地将少女抹脖,少女闷哼了一声,慢慢软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马车重新行驶。
林中几条斑斓粗壮的蟒蛇缓缓爬向少女的尸体。
徐小平只在车窗外扫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眼睛,胃中再次涌起一股作呕感。
月无牙面色如常地靠着车壁假寐。
三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光明教,一人站在光明教口的百年石柱旁,待徐小平他们下车后才慢慢转身。
眉眼沉静,气态清冷。
月无牙上前道:“具庄主怎在此地。”
具信流不着痕迹地向月无牙身后看了一眼,淡道:“前日走得匆忙,落下一物,特此来寻。”
月无牙皱眉道:“东厢房已打扫过,怕是难再找了,是何物什,我叫荀木召下人来问一遍。”
“不必了”具信流道:“落在了山道上,已找到了。”
说罢一拜,道:“几位方自外回来,具某不再叨扰,这就别过。”
月无牙道:“庄主慢走。”
“等一等”徐小平唤住具信流,冷笑道:“麻烦具庄主,代我向粱荥问一声好。”
具信流点头道:“那是自然。”
月无牙道:“何事不当面说,具府与梁府相隔两地,你不方便,具庄主就方便么?”
徐小平哽了一下,暗骂月无牙平白卸自己面子。
月无牙拉过徐小平道:“你若想去见粱荥,爷大可累点陪你远赴梁府,你何故劳烦外人。”
外人,你便是内人么。
徐小平唾了一口,不想月无牙道:“昨夜既发生了那事,你日后便算爷家眷……”
荀木咳了一声,道:“公子,具庄主在。”
徐小平已面目大红,甩开月无牙的手。
月无牙眯眼凉凉地看着他。
徐小平念起那被喂蛇的少女,顿时毫无气焰,道:“教,教主。”
月无牙将手又伸过去,与徐小平十指相扣道:“可还要向粱荥问好。”
徐小平赧赧地摇头。
月无牙道:“既是故人与往事,日后便不再念,免得徒增烦恼。”
允你报仇,便不允别人报仇。徐小平咬牙切齿地腹诽,面上牵出一丝笑。
月无牙这才看向具信流,道:“如此便不劳烦具庄主了。”
具信流始终沉默地看着他们二人,扫过徐小平和月无牙两人相执的手,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月无牙松开手,为徐小平理了一下衣襟道:“日后再想些有的没的,爷打断你的腿。”
徐小平半是莫名半是惶恐道:“小的未想过……”
话说到一半卡住,之间月无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瓷瓶,正是今早徐小平偷揣进怀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