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还是犹疑,看着张元解开苏毅身上的绳子,忽而一笑,道:“我还真以为你有多么厉害,被几个男人吓一吓,你竟全招了。”
苏毅抓住张元的胳膊,道:“你要留在这里?”
“是,”张元:“唐子宁带我去看了被试炼的药人,与其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试药,不如直接用正确的药方,虽变成了药人,却能活下去。”
徐小平冷哼一声。
张元在看完药人后脸色明显不好,对唐子宁道:“住哪儿?之前那破屋可没睡的地方。”
唐子宁道:“收拾妥当了,你跟着下人走,但苏毅——要跟着徐小平。”
徐小平当即厌恶道:“我不会要他。”
唐子宁瞟了眼他,徐小平噤声抿唇。
苏毅道:“我不会离开李芷谦。”
“这是门主的命令,”唐子宁道:“你与张元必须分开,徐小平负责看着你。”
徐小平在苏毅和唐子宁间来回看了一眼,拂袖走出屋门。
唐子宁在他身后凉道:“你现在要去哪儿?”
徐小平攥住从看见唐子宁开始就发颤的手道:“回屋。”
“今日该去见门主了,”唐子宁走在他前面,道:“跟我走吧。”
张元看向他们,徐小平低垂着头跟上唐子宁。
苏毅顺着张元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徐小平已经隐入黑暗的衣角,苏毅道:“此时此刻,你居然还将他当作朋友。”
“早撕破了脸皮,算什么朋友,”张元收回目光道:“只是好奇深更半夜的,唐申苑找他干什么事罢了。”
“与你我无关,”苏毅道:“徐小平说他让你......”
“这不是被唐子宁拉去看人了吗,”张元知他所问,连忙道:“我好的很。”
苏毅面目微松,片刻又咬牙道:“徐小平这卑劣小人。”
张元咂摸了下嘴,突然道:“真恶心。”
“怎么了?”
张元一边回想一边恶寒道:“唐门用药比朝廷试炼药人的那道药方重十倍,人从虫桶出来后被咬得血肉模糊,比烂泥还臭还恶心。”
苏毅低声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张元倦怠地叹了一声。
这座海岛诡异神秘,离陆地极远,张元他们被抓来是便在海上行了三日,入岛以后更是处处都是机关阵法,想从这里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毅在跟着下人回去的路上如同几日前那般观察这里的院落布置,在从回廊转过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侯在一处楼前的徐小平。
外面极冷,徐小平蜷缩在大氅内,楼内有人探脖唤了一声,徐小平脱掉大氅,跺掉鞋上的污雪跑了进去。
苏毅转回目光,不禁又带上厌恶的神色。
苏毅便被安排徐小平的屋侧,二日早徐小平才回来,苏毅推开屋门恰巧看见徐小平准备进门,徐小平闻声看向他,冷笑了一声,道:“洗漱后去后山等我,试炼药人。”
苏毅蹙眉。
徐小平道:“怎么?想去找你的李芷谦?”
苏毅道:“他今日可会去。”
“不会,”徐小平心情极是恶劣,撒气似的冷笑道:“你们在岛上一天,便别想见一面。”
苏毅绕开他去端水。
后山内部中空,里面便是试炼药人的地方,每一个药人都被关在用铁栅栏隔成的肮脏铁牢内,皆伤痕累累,甫一听到脚步声,便瑟瑟发抖,甚至啜泣尖叫。
徐小平走在铁牢之间的暗道里左右扫视,凡看见伤势轻的,便派人将其拉到蛇窟。
这些被试炼的药人多数十岁上下,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是少年,苏毅看徐小平无动于衷,忍不住讽道:“你真是尽心尽力。”
“你与我这等小人干得不是同一件事?”徐小平斜睨他,凉道:“日后你也要来这里挑出能跑能跳的男童让弟子带出去试炼......”
话还未说话,突然有人从栅栏内冲过来,隔着栅栏在苏毅身上唾了一口,眼中充满仇恨。
苏毅面色顿时变得难堪。
徐小平话被打断,用袖子擦掉飞溅在他脸上的飞沫,头也不转道:“将他拉出去试炼,加三十条花尾毒蛇。”
苏毅看了眼那吐人的少年,蹙眉道:“不至于此。”
徐小平恍若未闻,挥手让他们带少年下去,道:“在这里,不管你存的什么心,你做的和我都是同一件事,在他们看来,你——”
徐小平咧嘴一笑:“和我是同类人。”
苏毅面目彻底沉了下来。
山洞外忽起喧哗,徐小平听见“门主”二字,躁郁又起,不耐地走到山洞外,只见一群人压制着方才被拉出去的少年,唐申苑捂着手背垂首看向少年。
怕是那少年咬了唐申苑。
徐小平心间一跳,疾步走道人群,恨踹了一脚少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当那是谁?”
少年当即呕出一口血,嘴里含着血沫愤恨地看着徐小平,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徐小平又踹了他一脚,道:“你不想活了,我今日便成全你,来人,将他从山崖下扔下去。”
少年一慌,勉强伸出手握住徐小平的脚腕,咬牙道:“我,我错了,你饶过我。”
徐小平甩开他,对旁边的下人道:“还不快去处理了这只疯狗!”
少年看向唐申苑,绝望道:“不要杀我,让我做药人我便做,以后,以后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徐小平帮着弟子拖拽开少年。
唐申苑抬手止住他们,徐小平慢慢松开手,微喘道:“门主。”
唐申苑不看徐小平,对少年道:“叫什么。”
少年微弱道:“文渊。”
唐申苑转向唐子宁,道:“将他送到我那里”
少年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喃道:“活着便好。”
事至此,徐小平走在唐申苑面前,讨好的笑道:“他方才便吐了我一口,我若是早知道您要来,便不会让弟子们拉着他路过您了。”
徐小平在这边喋喋不休,生怕唐申苑责怪与他,正在说话间,却被唐申苑在脸上扇了一掌,徐小平话音顿止,往旁侧扫视一圈,只觉得丢人,他在袖下的手攥紧,低声道:“门主.....”
唐申苑道:“你当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徐小平道:“知道。”
“那便做好本分,”唐申苑道:“找根骨合适的药人苗子不易,像你这般糟蹋,能练出几个药人。”
徐小平干咽了下,道:“我不会了。”
唐申苑道:“唐门不会容忍犯错的下人。”
徐小平对上他的目光,又飞快地别过眼,他慢慢跪下,忍了片刻,道:“我错了,门主。”
唐申苑伸手摸着徐小平的头顶,缓道:“毕竟已不是从前了。”
徐小平颔首,低垂下头颅,一笑道:“小人知道。”
“跪着吧。”
众人都从他眼前路过,徐小平冷得哆嗦着唇齿,看着他们离开。
苏毅在他身侧停下,道:“做条狗,与做人如何。”
徐小平一哂,道:“张元的狗,便不必说我了吧。”
苏毅给他扔了件外衣,径自离去,在临走之前道:“我与你不同。”
徐小平急忙伸手捞过外衣,裹在身上。
做狗又怎么了,做人便是死人,当狗却能活下去。他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一条命比谁都珍贵,能活着,就必须活着。
自徐小平来岛后,每七日李双霖都会带着玉清上岛一次,目的是为了让唐申苑取玉清的半小盅血。
也不知唐申苑要用玉清的血做什么,徐小平正盯着盅中鲜血暗自揣度,却猛地听到茶盏落地的声音,徐小平一个激灵往声响处看,却见李双霖面目阴沉,正与唐申苑对峙。
方才还你笑我来的客气着,如今便撕破了脸皮?
徐小平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听他二人交谈,李双霖倏地看向徐小平,徐小平顿时止住脚步。
李双霖收回目光,将玉清招到自己身后,道:“人不可能给你们留在这里。”
“冀王曾答应的事,怎么现今又要反悔?”唐子宁道:“这段时候过后,唐门自会将玉清送回冀王府,您何需如此忌惮?”
李双霖勾唇道:“以唐门的手段,送具尸体回来未必不可能。”
“怕什么,”唐子宁意有所指道:“有徐小平在,唐门能将玉清怎么样?”
徐小平听见自己,连忙躬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