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150)

作者:木沐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席散以后,她独自一人走到祠堂。外头雪已停了,月光融融地落在雪地里。她坐在祠堂外的廊椅上,望着里头的牌位微微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转角有亮光闪过,她听着脚步声,便看见谢敛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哑着嗓子问他。对方一本正经地说:“这儿比凤鸣寺后山还是小得多。”她便笑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两人坐在这廊椅上,久久不说一句话。夜已深了,更衬得这处僻静。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才若无其事地问起:“今晚怎么想到这儿来?”

“之前不敢来。” 明湛望着那里头的牌位,小声道,“怕来了就忍不住将这儿砸了。”谢敛侧头看了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对方狡黠地一笑,也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现在不想了?”

“你不来可能就动手了。”明湛故意道。

“我来了也可以。”

明湛一愣,侧过脸古怪地看着他:“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谢敛看着她问:“我会说什么?”

“说——他们毕竟是你父母,这么做天理不容,是大不敬。”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起来,随即又叹了口气。

“你当真砸了这儿,明和也不会怪你。”

明湛却一僵,过了一会儿才自嘲道:“不错,他不会怪我,他顶多就是怪他自己。”

“他一边觉得他们对不起我,一边又不希望我记恨他们。”明湛望着雪地里的月光喃喃道,“所以这么多年,他只能怪自己。”

谢敛:“你怪他吗?”

明湛摇摇头。

谢敛:“他们哪?”

她沉默片刻,才说:“……我也不想怪了。”

最后她释然道:“我这个人,运气实在不好。不过好在,遇见的人都很好。”

谢敛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包括我吗?”

她笑起来:“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那一刻,谢敛感觉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专注地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前的人,他想起那年初见她踏着月色而来,也想起初春的窗下她伏案誊写的侧脸,还有雾江的竹筏上叫烟火映亮了的惊鸿一瞥。他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的信誉早就不值一文,她最擅长的就是一次次地往湖心投掷石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翩然而去。

但是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拢住她的侧脸,将她拉近身侧,再近一点,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在她满是诧异的目光里,极为克制地在她额头落在一个温热的吻。

“你要记得这句话。”他声音沙哑,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因为不会有反悔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每天过着无稿裸奔的日子,好刺激!QAQ

第116章 棠棣之华十五

第二日明湛是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推窗一看,发现雪已停了,太阳挂在房檐上,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换了新衣裳,到饭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谢敛坐在饭桌旁,一抬头就看见她提着裙子走进来。谢谨给她做了身红色的小夹袄,里头是件月白的衫子,领口和袖口上还缝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看上去喜气得不得了,衬得她粉雕玉琢好似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明湛没瞧见他,她一路记着昨天谢谨说得新年第一句必须讨个好彩头,一进屋就直直走到了谢谨面前,高声道:“嫂子,新年好!”活像是憋了一路,生怕叫什么打岔了一样。

谢谨见她这样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起来,明和坐在一旁,也笑起来:“急什么,脸都红了。”明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谢谨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个红纸封递给她:“新年好,这个是我与你大哥一块给你的。”

明湛伸手接过来,外公在的时候,每年也会给她压岁钱,不过及笄后她倒还是第一次拿着,便有些犹豫:“我还能拿吗?”

“怎么不能,明孺和明乐也有。”谢谨笑眯眯地说,“只要还没嫁出去,年年都给。”明孺听了笑起来:“那我可算知道姐姐为什么不愿嫁人了!”明乐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你也一样。”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明湛拿了压岁钱回到饭桌旁坐下,才注意到谢敛在看自己。她摸了摸发髻,古怪地问:“你看什么?”谢敛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看你还记不记得昨天说的话?”

她忽然便想起了昨晚祠堂外的那个吻,脸上立即热起来,转过头拿起桌上的筷子,板着脸小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敛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坐立难安起来,才轻笑一声缓缓道:“昨天说要陪明宜去游湖,你也说一块去的,这就忘了?”明宜本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如今耳朵一动,满脸震惊地看了过来,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姑姑又反悔了?”

“没有。”明湛噎了一下,“你舅舅骗你的。”她侧眼去看身旁的罪魁祸首,却见他若无其事地垂着眼,唇边一抹散不去的笑容。

***

用过饭后一行人本是打算出城游湖,正巧明家在城西的昆明池上有艘画舫,那块热闹今日还有庙会,明宜听了立刻缠着要去。明和同谢谨今日要去走亲访友,另安排了事情,剩下的便准备了马车,往城西去。

几人刚出门便见门外有人坐在马上。谢敛脚步一顿,就看见那人拉着马绳走了过来,翻身下马,对他恭恭敬敬道:“谢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明孺坐在车上,见对方一身劲装,器宇轩昂,身姿举止都不似寻常下人,不由好奇道:“他家大人是谁?”

明湛道:“钟礼。”

明孺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当真知道,一下更是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回她却不肯作声了,只面沉如水地望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人。谢敛不知说了什么,她见钟游点点头,随即谢敛走过来,对坐在车上的几人说道:“你们先去城外,我一会儿自会赶上来。”

明湛却不放下帘子,依旧盯着那边的的人轻声问:“他在哪儿等你?”

“吉兴茶庄。”他伸手替她将帘子放下来,看她一眼,“我一个时辰后就来与你们会合。”明湛抿了下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马车辚辚地沿着长街跑了起来,等走远了,谢敛才翻身上马,跟着来人往市集的方向去了。

吉兴茶庄是长安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这家茶庄是钟家手底下的产业,不过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今日大年初一,茶庄没什么客人。钟游领着谢敛到二楼,在一间雅间外头停下来,示意他单独进去。雅间里头一张屏风隔绝了视线,绕过屏风后头坐的果然便是钟礼。见他进来,雅座后的人起身迎了迎:“谢公子赏光,要不要尝尝这楼里的好茶。”

谢敛走上前坐下来时,开门见山道:“钟大人找我是为了何事?”钟礼闻言笑了起来:“谢公子如此心急,莫非是有要事在身?”谢敛道:“今日新年,家中确实早有安排。”

“话虽如此,既然来了,总要喝盏茶再走,耽误不了多少功夫。”雅座后的儒生轻袍缓带,装束闲适自在。他从炉上取下烫热了的雪水,亲自动手替他斟了盏茶,轻轻推到对面人的跟前。

谢敛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浅浅尝了一口:“好茶。”

钟礼默认了他这声无甚诚意的夸赞,又给自己沏了一杯,低头闻着茶香,过了一会儿才抿了一口。茶室里烧着炉子,十分暖和,安静的时候,能听见炉子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我听闻谢公子前几日在帮舍弟查凤鸣寺的案子,可查到了什么?”

“这件事情大人为何不直接去问钟大人?”

钟礼摇摇头:“致儿武将出身,许多事情看得未必能有谢公子清楚。”

“大人过誉了,”谢敛淡淡转开目光,“在下也不过是一介武夫。”

钟礼还是摇头:“是谢公子过谦了,若当真是一介武夫,当初九宗怎么会让谢公子下山来皇陵助我?”

他意有所指,谢敛又将目光转了回来,二人对视片刻,他才道:“钟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绕了许久,钟礼终于微微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谢公子想必也听说过卢家闹鬼的传言。圣上也曾派术士去过英国公府相助,但这么多年来依旧流言不断,这次四小姐的及笄宴上,更是出了人命,甚至连英国公一气之下都病倒在床。如今卢家是大公子与二公子共同主事,众人心知肚明,玉碎阁是卢公多年以来一块心病,二位公子孝感动天,正是要想办法替卢公去了这桩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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