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似乎是驶出了院子,两人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双手被缚紧挨着也不知身处何地。安知灵颇为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发现四面八方皆是桎梏,动弹不得,不由皱眉低声道:“什么鬼地方?”
“棺材。”身旁的人冷不丁地应了一声。她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崔瞎子即是开棺材铺的,将人放在棺材里头,确实是个悄无声息运出去的好法子。一般人见了棺材,到底不大吉利,也不会有什么人凑近过来盘查,很快就能顺顺当当地离开这山坳。
安知灵仔细听了一阵,确定这马车上除了这座棺材和外头赶车的之外没有别人,终于不大老实地动作起来。
这棺材显然不是个双人棺材,大小拢共也就一个人平躺尚且宽敞,两个人一块则显拥挤的水平。安知灵压在谢敛身上,双手朝后被绳子绑得动弹不得。她动了动脑袋,估摸了一下位置,将头在身下的男人肩上蹭了蹭。
底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她才想起他右肩有伤,约莫是叫自己碰着了,一时间也不敢再动。她想了一想,忽然道:“你把头侧过去。”
“干什么?”谢敛虽这么问,但还是依言将头朝着另一边转了过去。只是不等他细问,就觉得身后一阵幽香,安知灵忽然凑了过来,靠得他极近。隐隐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落在他耳后,叫他瞬间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对方不知在他身后干什么,似乎是颇为踌躇了一会儿,才又觉得有个温热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耳廓,这一下差点叫他瞬间全身汗毛倒竖,若不是因为被缚住了手脚,只怕立刻就要跳起来。
“你——”
“别动——”安知灵的声音也颇为狼狈,她又往后移了些许,呼吸落在他后脑的发丝上,过了片刻,覆着他眼睛的布带略松了松,他才意识到方才她大概是在找他后头布带的绳结,确定位置的时候不慎碰到了皮肤。只是如此一来,刚刚那点温热的触感从何而来也就不言而喻了。这个想法叫他刚刚被她碰过的耳廓瞬间烫了起来,一时心跳如鼓,更是不敢再动半分。
安知灵用牙齿将他脑后缚着的绳结咬开了一些,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的发丝和皮肤,此处又十分安静,鼻息可闻,明明起先没什么绮念,后来竟也觉得不自在起来。好在棺内虽留了几个透气的小孔,但依然光线昏暗,她眼睛上又缠着布带一片漆黑,便只当掩耳盗铃,直至手心微微出汗,才退开了些,低声道:“好了,你……你自己来。”
等她完全退开了去,谢敛才徐徐徐徐地吐出一口长气来,只觉得这一小方空间里连空气都升温了许多,蒸得人有些头昏。
那布条被扯得松了些,他稍稍动了动头就滑下来套在他脖子上。谢敛睁开眼,接着那一小道缝隙透进来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阴暗的光线。他身旁的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没有?”
谢敛将头转过来,正看见她双手缚在身后,眼上缠着布带,那双猫儿似的眼睛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双远山似的细眉如今微微蹙着,唇色微红,肤色白净,竟有几分任人凌虐的柔弱之美。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瞬间先将自己骇住了,慌忙移开了目光,再不敢看她一眼,只低低应了一声。
安知灵自然不知他此时心事,但也已镇定了神色,勉力侧过身去,低声道:“看得见我腰带上的图案吗?”
谢敛闻言垂眼去看,他习武之人自然视力绝佳,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比寻常人也要看得清楚些,很快就看见了她腰间一条四指宽的腰带,上头确实隐隐有些纹案。
“我腰带里藏了一柄软刀片,就在后腰祥云处,你把位置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试啦!
虽然考完了,但这一个月一个字没写,存稿告急,接下来几天容我攒攒上来更新QAQ
第84章 荒草故人十八
马车走了一个上午,近晌午时分进了一个庄子。赶马的从车上跳下,外头的守卫与他显然也是极熟了,见了他便问:“这回又是什么来路?”
“一对私奔的鸳鸯。”
“哟,大手笔,正好这一阵上头催得紧。”两个守卫上来帮忙抬棺材,一面说道,“多的还有没有?”
那车夫收起缰绳:“这两个月送得够多了,我只怕再这么下去,很快要叫人起疑。”
“起疑怕什么?等钱拿到手,你搬到这镇上来,还怕那边过来找你算账不成。”
车夫为难道:“这倒不是,只是原说只要三个月,如今过了这么久上面还没有动静,后边再送人过来怕是越来越难。”
“快了,听说就是这两天。上头什么意思也不是我们能揣摩的,只管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就是。”
几个人掀开车帘,准备将棺材抬下去。刚一抬动,便觉察出不对来:“你说这里头几个人?”
车夫也傻了眼:“两个。”
几个人将棺材放在地上,将上头的棺材板用力一推——棺材里头空空荡荡,只余下两根被割断了的麻绳,哪儿还有什么人影。
外头闹成了一锅粥,引起这些事端的两人却已经绕过了围墙翻进了庄子里头。
这地方大约是座废弃的义庄,就在荒郊野岭的山里头,附近没有人家。义庄的牌匾堆放在墙边,房梁上还挂着破败的白绫,院子里荒草丛生,大门虚掩着,青天白日的远远瞧着就是一股子阴森森的模样。若非潜入这庄子里头,恐怕没人相信这地方竟也有人住着。
事实上,不但有人住着,恐怕住了还不下十个人,只是这群人似乎日夜轮岗,并不安插在各处巡逻,除了后院那两个守卫,大白天的甚至找不到一个人影。
安知灵身手不怎么样,但好在轻功还可以,二人从后头绕到前面停棺的尸房,偷偷翻窗进了屋子。里头停着十几座空棺,倒是不见一具尸体。
谢敛在尸房走了一圈:“你怎么想?”
安知灵摇摇头:“我觉得你师弟大约不在这儿。”谢敛不应声,心中想得其实与她差不多。若这地方当真关押着那群失踪的江湖人,这守卫未免太过松散了一些。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谢敛耳尖一动,提着她的衣领将她一下藏到了梁上。安知灵觉得他一个正正经经名门正派出来的青年才俊对如何躲躲藏藏钻柜上梁的业务也未免太过熟悉了一点,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若是他那两个师弟有他这样的本事实在是不必担心落入贼人之手。
谢敛自然不能知道这种时候她还有工夫腹诽自己,只盯着梁下,不大一会儿,便看见从外面进来一个提着饭盒的妇人。
西南角的地上放着一副半开的棺材。那妇人提着食盒一脚踏进那棺材里,矮身下去似乎是推开了什么板子,又很快直起身提着裙角便消失在了棺材里。
梁上的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这下头有个密道,只是不知通往何处,那妇人提着食盒,又不知是要去给谁送饭。
他们耐心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那妇人果真又从下面上来了,这回两手空空如也。等她从屋里出去,二人才从梁上翩然落下。安知灵走到西南角那副半开的棺材旁,跳进去一看里头果然暗藏玄机。这棺材底下有块木板是拼接上去的,若不仔细看,确实很难察觉。
她弯下腰将木板掀开,顿时便露出底下那条暗道出来。她扎紧了袖口正准备下去,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手臂。
“你在上面等我。”
安知灵失笑:“我一个人待在上面还能比待在你身边安全?”她说这话本是想也不想随口道来,也并未细究其中深意,倒是身旁的人听了手上果然一松,只是瞧着她眸色有些古怪,半晌才跳进了棺内,只用背对着她,先走下去:“那你跟紧我。”
两人沿着暗门下去,只见底下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点着烛火,倒不至于看不清路,只是不知道这地道通向哪里。
两人一路往前走,谢敛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安知灵摇摇头:“荒草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到这儿以后,一直住在无人居,便是镇上都没有走遍。”
她这样一说,谢敛才想起来之前无论是在朝暮湖还是在北乡,认得她的人都是寥寥,便是“三更摇铃”都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号背后的人是谁。